别的哥哥,可能一开始不习惯有这么个突然出现的弟弟,多是不屑或是不愿意接纳。日子久了,便也习惯。实在不得不共处一室,只能暂时忍耐,不理不睬就是。只有他,从始至终坚毅不拔坚持不懈永不放弃的羞辱轻视赵毋恤。
有时候赵毋恤会突发奇想,这个哥哥是不是智氏派来的?否则为何如此坚定不移的为难他?仿佛带着使命,不惹他生气誓不罢休。
“叔则,别乱说话。”伯鲁轻声呵斥弟弟,扬声说道:“毋恤,原来你也在此,看来咱们兄弟想到一块去了。”
赵毋恤这才回过头,冲着伯鲁笑了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说完,他瞟了瞟叔则,两人视线交汇,叔则别过脸。毋恤又道:“若是咱们一起找到宝符,爹一定很高兴。”
“哼——”叔则转过脸,讥讽道:“你一人势孤,无非是想借助我等找到宝符,趁势沾光取悦爹。”
赵毋恤冷笑一声,不说话。在无知妄言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绝不回应。若是你来我往,难免唇枪舌剑。再者,有心挑事者盼的就是对方愤然而起口不择言,这样他们便可趁机与对方辩个黑白高下,或者引发武力,斗个你死我活。
“毋恤不是这样的人。”伯鲁用胳膊推了推叔则,朝他努努嘴,“你去那边找找看。”
叔则十分不情愿,碍于大哥的坚持,只得离开。离开前还不忘给毋恤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很明显,别以为大哥宽厚就能轻易获得他们的信任。
伯鲁拉过毋恤,转过身背对叔则,细声细语道:“毋恤,别怪叔则,他虽年长过你,骨子里还是个傲气幼稚的少年。他是早产儿,自小娘就对他格外上心,把他宠坏了。”
赵毋恤看向几缕鬓发已白的大哥,被叔则点燃的不耐瞬间一扫而空。作为同胞哥哥,大哥对叔则极力维护,除了血缘,原来还有这层原因,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我明白,他是替大哥鸣不平。不枉大哥对他多年回护,照顾爱惜。兄弟情深,赵氏之福。”赵毋恤由衷的说道。
抛开叔则的蛮横无礼不说,他一心维护的不只是伯鲁,更是宗法礼制。嫡长子制,无论平民百姓,或是大夫卿相,甚至公室王朝,都将之奉为公认的宗法制的最基本原则。既然是约定俗成,遵守规则的成本就是最低的,回报又是最稳定的,那么人人都有遵守维护的义务。
历史上,因为废嫡立庶、废长立幼引发的手足相残父子相斗,可说是不胜枚举。坚持立嫡,或许会遇到愚人执政,跟局势动荡相比,危害显然小很多。毕竟,王位更替,有顾命朝臣辅弼扶持,监督左右,并非皇帝国王一人做定所有决策。
赵家儿子多,大哥自小就是榜样模范,跟弟弟们相爱相顾,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这样的习惯保持多年,不料杀出个赵毋恤。倘若最后真命天子是他,以伯鲁为中心的弟兄们,很可能划分为几个阵营,危害的是赵家的安定团结。
据赵毋恤观察,从前可能年纪小,叔则也曾想过,若是换了大哥可能轮到自己。后来想明白了,自己不是合适人选,于是一心一意做大哥的左臂右膀,贴身护卫。他对赵毋恤的反感,的的确确是出自对大哥的维护。
赵毋恤艰难孤单的长大,只有母亲陪伴左右。可是母亲也要干活服侍,母子俩交流的时间并不多,陪伴他最多的反而是牛羊猪和一起干活的小厮杂役。所以,他是羡慕哥哥们的。再者,大家都是爹的儿子,就多多体谅吧。
“你虽是最小的弟弟,却早慧懂事。要你体谅年长的哥哥,道理上说不过去。可是——”伯鲁侧身看向忙碌的叔则,眼中尽是包容宠溺,“将来你要面对的很可能是比他更骄纵跋扈的敌人,他们不会明刀明枪,更是危险难测。”
“毋恤明白的。”赵毋恤点点头,“这个世上有许多人,口蜜腹剑,居心叵测,披着羊皮却是食人的狼。我们要防的是这样的外人,而不是防兄弟。”
“就是这个理。”伯鲁显然很满意赵毋恤能跟他达成共识,他拍拍赵毋恤的背,凝视他的双眼,好一会儿才说道:“毋恤,如果你是继承者,我不会觉得委屈,因为你比我适合。”说完,他毅然转身,招呼叔则离开,两兄弟很快消失在赵毋恤的视线。
这是头一回,话题被捅破。赵毋恤呆在原地,一股热浪涌上眼眶,鼻子发酸,湿意在眼睛里徘徊。
他一直以为,其他兄弟会埋怨他,疏远他。大哥不会,大哥只会委屈难堪,把情绪放在心底。万万没想到,大哥已经在为对他而言最坏的结局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他早已释然,不仅如此,他对赵毋恤的认可更令赵毋恤羞愧难当。
他何德何能,得到这位敦厚兄长的支持爱护?他们既不是出自一个娘胎,也非一起长大骑马识字,结下深厚情谊。只能说,大哥是个胸怀宽广的仁厚之人,站在赵氏家族的高度,把个人成败荣辱抛诸脑后。
赵毋恤很久都无法移动,他甚至想,干脆别找了,直接下山。如此一来,大哥找到的可能性就大了。这个念头一转,母亲的话立马浮上心间,大哥的话也在耳边回响,不行,他还要继续。
平复心情之后,他迈开步子,身姿轻盈,继续赶路。
险境、顺境、平平无奇处、绝佳隐藏处,他都一一找寻,仍是两手空空。结果对他而言,因为大哥的坦诚已变得不再重要。他想,日已偏西,既是登临仙山,自然不能辜负美景,于是决定登顶赏景。
越往上走,道路愈加崎岖萦回,本是老马识途,忽然变成新手上路。幸好,几番比较,在几条岔道中,他选对了路。
巅峰的观感令他耳目一新,清风扑面而来,带来草的清新,花的芬芳。视线所及,首先是一座城坐落脚下。城池渺小如棋盘,三三两两的行人微如蚂蚁。虽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