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浣月回房中清洗了一番,给身上因试炼而淤青的地方涂了些药,重新换了身衣裳才往膳堂去。
她到时,天色已晚,膳堂之上的玄天八卦已开始缓缓转动,泻下莹莹星辰之光。
因忘记擦掉唇上的药,一口饭菜下去,剧烈的苦涩蔓延开来。
她面不改色地将饭菜咽下,一下一下擦着唇上的药,准备擦干净了再用饭。
“本就是被剑气震裂的伤口,再擦这伤就要扯到下巴去了。”
对面黑漆木质餐盘放下,那人将盘中的一小碗排骨汤放到她餐盘中,“这是我今日额外请膳堂做的,你以往总馋这个,尝尝。”
这几日颜浣月原本对肉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情绪,可这会儿看着那碗炖得软烂的肉,她不仅瞬间饱了,甚至还有些反胃。
她抬起头来,玄天八卦清冷的光晕下,虞照面白似玉,眸如点漆,格外端正俊逸,当真不愧一句“云京神仙子,虞氏十二郎”。
她暗暗道了声晦气,早知会碰上他,还不如应了裴师弟的请,在长清殿用饭呢,至少裴师弟看着......着实顺眼不少。
她将那碗肉还回去,凉凉地说道:“虞师兄慢用吧,我这会儿没胃口了。”
说罢当即起身端起木盘走到膳堂角落里的一张桌案前,背对着他坐着,执起筷子,继续用饭。
虞照:......
她如此毫不遮掩,虞照不禁忽地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冷笑道:“你没有胃口是因为我坐在你对面?”
颜浣月慢慢咀嚼着口中饭菜,略略抬眸瞥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你以为呢?”四个大字。
虞照的怒意却渐渐压了下来,某种世事无常的悲寂在他胸腔里氤氲开来。
他无声地扯出一个苦笑,眸含轻愁,低声说道:“浣月,你也不必如此......”
看着她吃饭时一鼓一鼓的腮帮子,他不禁想起了在她小的时候,有一年在云京过完年后,他在回宗门的路上顺手给她带了串糖葫芦。
宗门所在的北地仍是大雪封山之时,那小胖丫头却早早就在山门外一边玩雪,一边等着他了。
看到他回来,她踏雪跑了过来,一脸惊喜地接过糖葫芦,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颗。
才刚刚比他腰高出一点儿的小丫头,腮帮子鼓鼓的,一个劲儿地围着他打转转,十分热切地询问着云京过年的光景。
他虽未曾开颜,却也颇为受用,随口问了一声:“浣月,虞师兄对你好吗?”
她哈着白气,眼睛亮晶晶的,笑得格外天真可爱,“虞师兄以前对我不好,但今天对我好。”
一串糖葫芦就算好了......
思及以往,他心里有些发涩,他以前待她......确实算不上好,可她却还是很听他的话。
他伸出手,想帮她揩去下巴上的米粒。
颜浣月不着声色地躲开,看他这状态,不知是因为何事突然在自我感动。
她幼年被他饿晕过去时,他也会这样,一边给她喂饭,一边带着愁容让她以后要好生听他的话,好像真的有多么心疼关心她一般。
颜浣月不禁嗤笑,以往虽看不清,可今时今日她如何还分不明白?
无论如何,虞照并不会真的在意她,他只愿意感动他自己。
只要能感动了他自己,那么她究竟是个什么境况,他又怎么会真的在意呢?
他能去为她杀了将她斩首之人,说是为她报仇,也能转头将她投进仙鼎之中,说是要救别人。
颜浣月低头吃着饭,“虞师兄,勿扰清闲。”
这是天衍宗外门弟子常说的话。
“修炼甚苦,勿扰清闲”。
意指修炼之余休息、用饭、放松的时间本就稀少珍贵,根本不想跟没意义的人和事做无端牵扯。
虞照自觉已将她看透,了然道:“你当真不必如此,我知晓你为何会做此抉择,原本此生我还可以护着你,可如今......若将来裴师弟依旧早夭,你我之间,岂不是天意弄人?”
颜浣月不知自己是走了何等衰运,才在这里听他自说自话。
她快速吃了饭菜,麻利地起身端木盘。
走过他身边时,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了句:“等到你死了他都不会有事,不信我们走着瞧。”
她对他分明没有什么威胁,可不知为何,虞照心口没来由地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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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门弟子修为与基本的功法领悟暂时还比不得内门弟子。
若是放他们晚上这一大段时间独自修炼,不知会出多大的岔子来,轻则小病小痛,大则入魔杀身。
可内门弟子也是外门弟子通过试炼大考转化而来的。
因此在外门修炼很重要的一点,便是需要打好读经、悟经、打坐、吐纳、运灵等最基本修炼之法的根基。
灵修一途遥远艰辛,一切的一切又都建立在这些常为人所忽视的,最简单的基础之上。
今日解惑过后,众人渐次打坐运转灵气,顾玉霄拿着书边走边看,挨个走过斋内众人的矮几。
若觉察到谁有灵力走偏等状况,便要及时出手相助。
若见着那些个看起来是在打坐,实则口水都顺着嘴角往下淌的,随手就是一戒尺。
比如说周蛟。
周蛟站了一下午的桩,心神消耗不少,这会儿盘膝坐在桌案后软垫上,脑袋歪在一边半吊着,微张着嘴,睡得极香。
“啪”地一下,身上一疼,清梦破碎,他脸色不耐正要发火,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