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纸屑似柳絮一般,在空中飘飘舞舞停停。
纸屑轻轻落到木梯的扶手上,落到藏着灰尘的缝隙处★_[(,牢狱一样困着人自由的楼梯立时破开了禁制。
黑灰散落中,彭有财与沈榴花二人慌不择路地顺着盘旋的楼梯向下,向下......
直到冲出了客栈,跑进凉风凛冽的荒野中。
以往灯火通明的小镇消失在深夜中,暗沉沉的四野,唯有一弯弦月散着模糊的微芒高挂天西,风凉得令人感到冷漠。
他们只能凭借着平日的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往东跑去。
独自留在楼梯上的汪小桃不顾被铜钱割伤流血的手腕,气喘吁吁地抱起落在地上的那个木盒。
她朝方才纸人端坐的栏杆吐了口唾沫,而后踉踉跄跄地扶着楼梯继续向下。
苍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鬓边,她需要转移后院的东西,伪造出妖孽作乱的场景。
她不知道自己今夜还能不能跑得掉,可她得留在这里善后,让她的儿子得以脱身。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事事都要依靠旁人,她的父母姊妹丈夫亦是这般认为。
人实在是很复杂,她很怕血,她也能下手杀人。
她杀的很多人就像曾经的她。
她为他们立了往生牌位,可那些牌位总是在渗血,原本她还觉得愧疚,后来时间久了,只剩下讨厌。
不懂体谅人的鬼东西,全都被她一把火烧光了。
汪小桃抱着盒子走下楼梯,像一朵风中的白绒花一般颠颠簸簸地晃进后院。
推开漆黑的灵堂门,一片灯烛莹莹,年轻的男人背上坐着一个白皙可爱的小男孩。
听闻她进门的声音,小男孩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娘,你怎么才回来呢?我都数了好多个数了。”
汪小桃紧绷的心在这一刻才全然放松下来。
看啊,天命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什么玄降修士,什么仙门正统,原来也跟那些散修一样,都是纸吹的灯笼,火大一些就先燃了。
她只想过这样没有遗憾的平淡人生,怎么就是有人要来找茬呢?
她颤颤巍巍地跛着腿走到房中的桌前,将盒子打开,从一盒子的线香中取出三支,用白蜡点燃,插入香炉中。
清烟徐徐生生,她的心里越加幸福。
头上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滴落,她抬起头,黑红的血水从房顶的大梁滴下来,落到她的额头上。
滴滴答答……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脚下,一圈溅落的血珠在地上跳着、闹着。
血珠长啊长,长出的四肢和脑袋,全是她杀过的人,围着她嬉戏玩耍。
“老太太您人可真好。”
“老太太您家的菜味道不错。”
“老太太我会死了找你报仇的。”
“哈哈哈哈哈哈,又见面了呢,就说不会饶过
你的啊。”
每个人都是洋溢着快乐的,明亮的灵堂里,充满欢笑的声音。
汪小桃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麻木地站着,看着眼前一张又一张欢喜到诡异的笑脸。
影影绰绰之间,儿子和丈夫被快乐的人群围着,一脸呆滞地大笑着,跟着他们一起欢乐地起舞......
一道清冷的声音飘荡在她耳边,“竟然也有玄降中人,真是令人惊喜,诸位,夜深人静也无甚趣味,不若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
一眨眼,她仍是一身冷汗地伏在大儿子背上。
那红唇裂到耳根的纸人仍意态清疏地坐在栏杆处,身后的身影单薄、恍惚、巨大而诡异。
儿媳沈榴花一脸绝望地缩在楼梯处,疯疯癫癫地念叨着:“明明已经跟着仙门当神仙去了,怎么还没走出去,怎么还没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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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暄之立在二楼那扇刮着冷风的窗前把玩着手中的铜钱,暂时丢入藏宝囊中与已收集的一堆铜钱作伴。
他转身正要去看看那几个掉进梦魇中的人,却忽听安静的走廊深处,有人轻声唤道:“暄之......”
他顿住脚步,略思索了一会儿,取出几张符篆催动过后,扔在走廊上。
又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心口处一击,喉间一阵腥甜泛滥开来。
血呛得他不住地咳嗽,衣袖往唇边随手一抹,一道血色在袖间洇开。
很克制的伤,不算轻,但也不怎么重,不至于会让人觉得他无能的程度。
对于她能挣脱出那四枚铜钱的安抚梦这件事,他感到有些好奇。
于是微扯发带,弄乱衣袍跌跌撞撞地推开门一路艰难地到她床前。
却见她浑身紧绷,朱唇微张低低地嘤咛着,紧闭的双眼艰难地掀开一个细微的缝隙,又忽地阖上。
裴暄之顿时失笑,觉得自己方才动手伤己简直有些过分地谨慎了。
他含笑看着她几番挣扎时的模样,不禁用冰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眉眼。
“在梦里清醒过来了?你可真难骗。”
见她纤长的睫毛努力地微微扑闪着,他实在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而后伏在她枕边一下一下蹭着她温热的脸颊,呼吸着她的暖香气。
温馨而满足。
被禁已久的金雾借着他的心神动摇的空挡,从他单薄的脊背钻出来,纷纷小心翼翼地避着他,争先恐后地钻进被子中去。
正一脸满足微笑着的少年被金雾探索的温软饱满的触感催得呼吸渐紧、双目失神,下意识地抿着她的耳垂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