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慢慢被他们抛在了后面。
罪之塔位于国都的西侧,是一座石制的高塔,专门用以关押王国的罪人。
越是高层关押的罪犯危险程度就越高。
而今天,最顶层的囚牢里住进了一位魔王候选人。
魅魔跟随着审判长走进牢房,看向里面的陈设。
实在是……简陋。
顶层的房间还算空旷,却只在角落里放着一张只够一人平躺的石床,上面摆着一个破旧枕头,还有一张脏兮兮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薄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灰色的石墙上雕刻了层层叠叠的魔法禁制,唯有床边开了一扇十分狭小的拱形窗户用来通风,光线甚至不足以将整个房间照亮。
审判长道:“这是你以后的房间。”
他声音顿了顿,又道:“既然已来到这里,就不必再想着逃跑。罪之塔的周围都是禁空禁制,你身上还戴着禁魔锁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这里。假如被发现逃跑,罪上加罪,到时候就不只是被关押那样简单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魅魔已经走进去在床边坐下了。
它的后背被禁魔锁链穿透,与反剪身后的手腕上的镣铐连接,行动不便,只能用肩膀靠着床头,长发披散着,看向石窗外的白云和蓝天。
一副懒得跟他说话的样子。
审判长:“……”
他皱起眉。魅魔此时的姿势固然不会磕碰背后的锁链,却明显挤压到了右边肩膀上的伤,祭祀袍上血迹洇散得更开了,而魅魔本人却似乎对此无知无觉。
是因为太痛失去了知觉,还是因为它本身就不在乎这点痛楚?
审判长不知道。
他把人带到了地方,本该转身就走。至于囚徒的后续管理,自然有罪之塔的守卫负责。
只是……审判长看着那抹血迹,眉皱得更深。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步走了过去。
男人的阴影落到了身上。魅魔终于抬起眼睛看向审判长:“?”
审判长不爱说废话,只是直接将手放在了魅魔的伤口上。白色的光亮从他的掌心涌出——这显然是个小型的治愈魔法。
和专司治疗的牧师当然无法相比,但让伤口止血还是能够做到的。
“哦?没想到审判长大人还会治愈术。”魅魔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感谢的意思。
审判长显然也没有寻求魅魔感谢的意图,把手收回来,淡淡道:“只是每年魔法考核的基本技能。”
魅魔瞥他一眼,忽然道:“你身上已经被魔气侵蚀得很严重了,这点力量,还是留着你自己压制魔气用比较好。”
审判长并没有想到它能看出来,一时间有些惊讶。
是的,因为常年与魔物进行斗争,他的身体被魔气入侵,已经十分严重,意识常在理智与疯狂之间挣扎。
但就连身为传奇法师的教皇也没有看出他的问题,眼前这魅魔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在抓捕这魅魔的时候,对方的实力只是一名高阶法师,这实力在魅魔中虽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大概率还依靠了它那一半人类血统中的魔法天赋才得以达成,但对于教廷顶尖的法师骑士而言,却还远远不能称得上是对手。
对于魅魔的实力而言,它不该有这样的眼力。
但对于一位魔王候选人来说——又似乎能够解释得通了。
魔王候选,是黑暗神殿的祭司通过预言挑选出来,具备资格成为统领魔族之王的魔物。
这些预言五花八门,魔王候选人最开始一共有一百多位,历经多年激烈的厮杀之后,现在仅存七位。
除了魅魔之外,其他都已经是魔域里赫赫有名的君主。
本来,审判长也是出于魅魔的身份考虑,才将它关押在罪之塔
的顶层。尽管他不清楚为何黑暗神殿的祭司为何会将一个天赋与实力尽皆不显的魅魔列入魔王候选。
但现在看来,就算只基于魅魔本身,或许也有此必要。
魅魔仍在用那双妖冶的紫眸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明明被锁链牢牢捆缚着的是对方,审判长却觉得自己好像望进一片神秘瑰丽的紫色漩涡之中,忍不住想要往更深处去探寻。
他退后了一步,强行从漩涡中脱出。
如果不是禁魔锁链已经确确实实贯穿了魅魔的身体,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对他施展了什么鬼魅的幻术。
或许魅魔本身就是魅惑的化身。
审判长想,他该离开了。
他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
只是,当审判长转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熟悉的前兆让他瞬间意识到——因为刚才动用了体内的治愈魔力,身体里的魔气侵蚀竟然提前发作了!
往常发作时间都是在深夜,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往往会将自己关在神殿的地下室里硬熬过去。
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赶回地下室。
审判长只能将囚牢的门猛地关上,绯红的眼珠看向房间里面唯一的活物。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别靠近我。”他说,太阳穴青筋浮现,冷峻的脸表情因强忍失控而有些扭曲。
他后退了几步,不顾灰尘与肮脏,靠坐在距离魅魔最远的角落里,抬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睛。
魅魔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又继续转过头看窗外的天空。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变得极其安静。
但是安静只持续了片刻,角落里就传来了男人的嘶吼。很快,嘶吼渐渐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