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仅有杜鹃花,还有杜鹃鸟,难怪你不喜欢,原来是忌讳着花与鸟同名啊。”明楼恍然大悟道。“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①”他轻轻吟哦道。
汪曼春面上一滞,幸而她低首望地,明楼看不清她的神情。她踢了一下地上铺着的鹅卵石,兴许是年岁久了,石子路松动了,竟有一颗鹅卵石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明楼吟诵的这两句诗是宋代的王令所作,汪曼春当时选子规作为自己的代号,就是因子规啼血,其名甚哀。她自伤薄命,以子规喻自身,而不要那些什么带毒字的代号。
明楼并没从汪曼春那获得任何想要的神情或破绽,心下沮丧。“曼春,你把老师和师母葬在一起,他们总算是永远在一起了。”明楼轻叹一声,又道:“我真羡慕他们。”汪曼春默不作声,静静聆听着明楼的话。“曼春,下次我陪你一起去苏州吧。”
汪曼春止了步,抬首道:“不必了,你大姐知道肯定饶不了你。”她望着远方,目光迷离,“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
见汪曼春神情凄婉,明楼有些心疼,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试探。
明堂年初三到明楼家拜访,一则是为了拜年,二来么,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要明楼帮忙。明楼给明堂出了个好主意,使这个大堂哥笑逐颜开。然而,临走时明堂却突然过问起明楼与汪曼春的事。
“明楼……你和汪家那丫头……还有来往吗?”明堂迟疑着问道。
“大哥怎么问起这个了?”明楼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起。“我现在是她的上司,和她自然免不了有交集。”明楼这么答道。
“你小子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明堂性子急躁,听了明楼如此回答,立马呵斥道。
“大哥,我和她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明楼道。
“没别的了?”明堂一脸的不相信。
“还有师兄妹关系。”明楼又道。
“你对她真的……”明堂关心的是明楼是否还对汪曼春有男女之情。
“大哥,我和她早就没可能了。”明楼的语气中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惋惜与落寞。
“那你们当年……”明堂欲言又止,面露犹豫之色。
“当年的种种已成往事,不堪回首。”明楼口上这么说,内心却是另一番想法。“曼春,这一世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他想。
“唉。”明堂长叹一声,道:“明楼,听说汪曼春去苏州了。”
“汪芙蕖想和妻子葬在一起,所以她把她叔父的骨灰带去苏州了。”
明堂默然半晌,意味深长道:“你有时间去苏州看看,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说完他便告辞了。
“大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楼想道。
“明楼,有件事曼春一直瞒着你,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我必须得告诉你。其实曼春……曼春……她与你……你们还有……”汪芙蕖的话在明楼耳畔回旋。
“汪芙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苏州?……”明楼心中疑云大起。
明楼一听说汪曼春回来便立即来看望她,除了真的关心她以外,还有三个意图。其一是想试探她是不是军统的子规,二是因为明堂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似乎与汪曼春有关,再加上汪芙蕖临终前留下的谜团,故明楼想从她嘴里问出些线索。其三么,是想劝她收手。
明楼没从汪曼春那试探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他怕操之过急反会弄巧成拙,故暂时不打算再探问了。
明楼欲劝汪曼春收手,哪知话未出口,汪曼春倒先说道:“师哥,叔父不在了,汪公馆于我而言不再是家了。”她神情凄楚。“就算叔父在,他也一直不着家,这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汪曼春轻声说道,似是说给自己听的。
“曼春。”明楼心疼地唤她。“这种有家又像没有家的感觉,我理解。你还有我,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明楼温情脉脉道。
“师哥。”汪曼春颇为动容。“谢谢你。”
“曼春,早点收手吧。”明楼乘机劝道。
“收手?!”汪曼春脸色立变。“明楼,你居然要我收手?!”汪曼春不再叫他“师哥”,而是直呼其名。
“曼春,现在的世界风雨飘零,我是担心你到了想退的时候,却已经无路可退了。”明楼字字句句如前世一般发自肺腑。前世他也曾这么劝过,那是他给汪曼春的最后一次机会,奈何汪曼春没有抓住,仍执迷不悟。这一世明楼明知希望渺茫,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爱她。不管汪曼春是日本人的鹰犬还是军统的特务,明楼都希望她能抽身而退,不要再沾染这无情的战火。
“明楼,你以为我还能退吗?”汪曼春嘴角微扬,扯出一抹极其凄楚的惨笑。“我早就没有退路了。你只一味要我收手,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收手,日本人会放过我吗?”
明楼一怔,默然不语。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一层。
“我杀了太多的人,手上沾满了洗不尽的鲜血,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被人杀掉的。”汪曼春坦然说道。她脱下披在身上的大衣,将其放在明楼手中,冷淡道:“师哥,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先回去吧。”说完,看也不看明楼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然而没走几步,她只觉眼前黑茫茫一片,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曼春,你没事吧?”明楼扶着汪曼春,关切问道。
“没事,可能早饭没吃,所以有点头晕。”汪曼春想推开明楼的手,奈何脚步虚浮,只好作罢,任由明楼扶着她。
明楼送汪曼春回家后,小萍惊慌地问道:“明先生,我家小姐怎么了?”
不待明楼回答,汪曼春抢先说道:“有点头晕,没什么大碍。小萍,扶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