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养成得妻娇美,本应欣喜,只是老父病重,每一想起,这心情就沉重下去。
半月后,袁公终于还是去了。
袁养成一面备棺盛殓,请僧修道众,设坛建场,并选了吉日良时,出丧安葬,埋于庄西矮丘祖坟之内。
满庄中千户人家都有人来送丧挂孝,远近的亲朋良友也坐满席棚,只有太行北陶真未到,却是因胡人又犯中原,道路阻隔。
送了两个姐姐离开后,袁养成就此管理这袁家家业,他平日里只去修身习武,就连夜里的房事也很有节制,并不上赶的去缠磨新妇。
所以不到半年,这王月娥便渐渐走出内室,坐于正堂,问问老仆,理些家事,倒也弄得井井有条。
袁养成见了心中欢喜,所以当妻子枕边提到将父母接来时,也满口答应,换来妇人的极力迎合,让他着实又舒爽一回。
及至王化吉与许氏来了袁庄住下,难免会与王婆子行走密切,偶尔有些夹私送去,袁养成也只作不知,却是因月娥控了分寸,岳母许氏也贤惠淑德。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适值盛夏,天气更暖,这一日的袁养成练足了功夫,又知道月娥有孕在身,便不去缠他,自己去了庄外林间,想着乘个凉快。
刚想入林,却一眼瞧到里面有一人鬼祟,不免喝了一声:
“别走!且过来见我。”
他这里一步过去,就窜进林中,呼一声风响,把那想躲的人吓一个踉跄,口中连忙喊道:
“袁公子别打,我也是庄上亲戚,只为昨晚吃坏了肚子,刚才是在林中方便来。”
袁养成见他面黄体瘦,稀眉小眼,约有三四十岁,神情上有些慌张,又因为近日里县里有文、府中有信,说是有一伙盗匪来了扬州界内,生出许多事端来,所以心中不信,又喝问道:
“你说下你亲戚的名姓,若是骗我,先打一顿,再送你去县衙挨板。”
“我乃李家洼的李四,与贵庄的李寡妇是本家兄弟,你去问,就知道了。”
这汉子连忙辩解,神色中倒也显得似受了冤枉。
“你且去吧,回去我就问李氏,若你是哄我的,下次遇上,打折你的腿。”
袁养成看他几眼,挥手放了他走,那李四赶紧行个礼,一溜烟儿顺道走了。
知道林中有了刚出炉的异物,他怎肯再入,便拐回了庄中,先喊来那李寡妇,问了几句,见的确有李四这么个兄弟,才略微放下心来。
寻思一会,还是喊了几个值夜的庄客来,让他们晚上多配上几个人,拿上刀枪,小心防范了。
却说这扬州地面上也的确来了四名惯盗,而且此刻也正眯在李家洼里那李四家中呢。
这李四没有婆娘,父母又死的早,他还不愿弄田下力气,平日里游手好闲,偶尔偷鸡摸狗,别说没钱,有两个钱也被他拿去王家镇上赌去输了。
前天他又去赌,不消半日,便输个干净,他却不走,只去旁桌上闲看,见一个川陕老客赌的正爽,不由过去帮衬着叫个好,拿个眼色讨喜,希望人家能舍他两个铜钱,好买个烧饼来充饥。
果然,那老客赢了钱,又见他喊的最响,相一相他,不仅扔给他十个铜板,还扯了他去街上酒馆里喝酒。
这李四自然高兴,两人去了店中,少不得通名换姓,说些耳听眼见,再弄些熟食生鲜来下酒,这李四贪杯无量,那自称姓林的老客却有量缓饮,所以没一时就把他灌个半醉。
见店里并无闲人,小二去了门外倚柱磕睡,店主柜后把头点桌,这老客才开口低声问:
“李四,我有个忙要你帮,若是成了,给你的银钱,就足够你讨两个老婆的。”
这李四本就是个无赖穷鬼,一听有银钱可给,这醉眼就放了光,再一听能聚个婆娘,更是哈喇子都下来了,点头就如鸡啄米,说话就像结巴虫:
“真、真、真的吗?我、我、我应了!”
于是,那老客贴耳来说,只听半句就把李四吓傻了:
“我们想去踹袁家庄的门户,你去给我们探探路呗?”
这些惯盗却是来自一个叫过山风的盗伙,这伙人纵横于川陕甘的交界地带,因为做了几起大案,引来官府严拿,这才分散来全国避风。
来扬州这边的四个里,三男一女,这位勾李四作内鬼的老客,就叫梅花手林远,另两个男盗一个叫钻天猴侯昌,一个叫滚地虎胡彪,而那唯一的女贼叫刺牡丹朱红姑,她早就和那胡彪勾搭在了一起,所以一起来了扬州。
他们也在扬州城里捡大户做了几案,没有得了太多财物,反而引来名捕顾城来捉,他们还不肯走,偶尔听到闲人论及袁养成大婚时的盛况,知道袁家是大富人家,便想着来个上门搬家,然后再远遁离去。
他们也曾想过自己去袁家探路,可袁家庄修的和小城似的,进出的庄门有人看守,就他们这口音,去了就露馅,这才去近处的赌场妓寨里寻找闲人浪客,想着弄个内应,最终看上了这李四。
却说那李四,他既然上了贼船,这几个又怎会容他下来,免不得恩威加施,让他铁了心来害袁家人。
这天,看看到了半夜,四个贼人都换好了黑色劲装,插剑挎刀,准备挺当,出了这李家洼,直奔七八里外的袁家庄。
这几个夜行惯了,别看天上云多遮了月,可是疾走如飞,跳沟过壕,如履平地一般,只半个时辰,就到了袁家庄前。
他们并不犹豫,纷纷纵起身形,直如夜枭一般,轻巧的跳过近三丈宽的壕沟,起落间动静极小。
等到了土墙根部,这四个贼略做下手势,那个叫钻天猴的候昌点了点头,略抬头看仔细了,再哈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