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岚斐跪坐在正安门前,任满天飞雪飘扬而落,将她和那座弥漫着喜气的皇城隔开。
天子册封皇贵妃。
五年前,这正安门前也是十里红绸天下同庆,他携她手,许她一生。她初为贵妃,他初登为帝。
“奕枫!你为何这般对我!”
周身的力量随着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流逝,舒岚斐双眼开始模糊,她不想放弃,依旧辩解。她不懂,这一切是为什么。
“哼!贱人,还敢狡辩。”裹着暗金披风的身影自雪雾后挥袖而来,扔出一件被锦缎包裹的物什,那东西在接触到地面时发出一声碎裂的脆响。
“这是我娘的遗物!你竟然!”舒岚斐呀呲欲裂,不顾周身筋脉剧痛,飞身扑上去抢夺那摔碎的玉笛。
“小姐怎的如此紧张?你这玉笛中您和蛮夷密谋篡位的秘密陛下已然知道,您也不用瞒着了。”
一双大红缎面的绣鞋稳稳踩在她的双手上,绣鞋的主人身披绯色凤袍,容貌与舒岚斐有八分相像。
素鹤。
“多亏鹤儿发现了秘密就在这玉笛当中,否则朕就要被你这个贱人骗取江山带了绿帽还不自知。”
“姜奕枫,你这般疑我,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年的夫妻情分?”
男人踏雪而来,拥住了素鹤纤细的腰身。他清俊的眉眼中满是陌生的嘲讽,低头看着匍匐在地的她。
“舒贵妃,姜国太子生母,大柱国嫡女,蟒朝赫容公主血脉。你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又何必如丧家之犬一般狂吠不止?”
男人笑笑,伸手抚上了素鹤的小腹“不过你切放心,我会留大柱国一条性命。这也是素鹤和她肚里的孩子为你家求情,你当好好谢她。”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只有自己傻傻的相信,这一切不过是旁人饶舌,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姐妹。
她丢下三岁的儿子,去祭奠为了他的江山而死去弟弟,迎接她的竟是舒家满门下狱的消息。
素鹤素手轻击,几个被捆的结实的人被压在舒岚斐身旁,每人的脖颈上都架着一把黑背鬼头刀。
“父亲!”连同舒家的几位长老也沦落至此,舒家怕是彻底完了。
“素鹤,我舒家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狠心!”
那美人儿咯咯一笑并不回答,姜奕枫满脸厌恶:“大柱国拥兵自重又徇私舞弊,如今我大姜正是征讨四方之时,怎能容忍这样的蛀虫在朝堂之上?”
兔死狗烹,舒家几代人忠心耿耿为姜氏一族开疆拓土,如今定州大统不过一载,姜奕枫就急着灭她满门。她也从不曾想到,自己一同长大亲如姐妹的人竟然会背叛自己。
“帝君,大柱国这些年为大姜也出力不少,不如留他一条性命,阉割入宫天天和您的御马为伴,也算是应了他当年为千里马而悔婚的佳话了。”
她说不出任何话语,只紧紧盯着他。冰冷的雪花落入眼帘,彻骨的寒冷,但这冷,抵得上从心底涌出的绝望么?
“帝君,太子来了。”
素鹤转身从身后仆妇中接过瑟瑟发抖的幼童,看着自己小小的孩子在那个女人手中不停哭闹,舒岚斐感觉心都被绞碎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帝君,这孩子身有逆臣血统,将来定然会觊觎我大姜江山。那时您在除掉他,会让您陷入天下人的耻笑当中啊。”
素鹤见舒岚斐面如死灰又无法挣扎,心里闪过一丝快意,继续推波助澜:“况且这贱人的母亲是蟒朝嫡公主,他日蟒朝要是以这孩子为理由进犯我们大姜,那会苦了多少百姓。”
姜奕枫眼神从闪烁不定到满目嫌恶,他又想到这个女人的高贵的出身和家族势力。
就算他做了帝君,舒家也依然把持朝政,大权旁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说得好!”她泪已留干。
“当年我不顾爹爹反对嫁给你这个被流放的皇子,我舒家义无反顾支持你登上帝位,我弟弟为救你重伤而亡,连同你的儿子都是在陪你颠沛流离中生下!”
她尖声哭诉,悲恸直穿九层云霄。一半是因为所托非人的心痛,一半是因为她啼哭不停的孩儿和整个舒家的未来。
当年母亲去世,郑姨娘一心上位,与庶出妹妹联手算计她这个碍手的嫡女,父亲偏心的视而不见。
在她被家族众长老质疑之时遇到了他,以为遇到了生命中的珍宝。
不惜背弃母亲临终遗言,只为与他成婚,却想不到在他心里,她只不过是个棋子。
“别说的你好像多心善一般。你嫁给我,不过是我们各取所需,如若不是我,你只怕早就被驱逐出家门了。”
她的这些话正戳到了姜奕枫的痛处,他沉下脸,大手覆盖在孩子的脸上“你既然如此仁慈,那你们母子就先为你舒家众人在黄泉路上开路吧。”
啼哭声逐渐微弱,厚重的鬼头刀也高高挥起。
“姜奕枫!舒素鹤!我就算深坠九重地狱也将你们剔骨饮血!”
嘶声力竭的诅咒从舒岚斐胸腔中迸发出来,她双目泣血,宛如地狱中的恶鬼,狠狠瞪着这两个她曾交付过心的人。
“不妨告诉你,我实则也是舒家的女儿,不过是你爹因你娘负了我娘罢了。你和你娘都是蠢女人,你可否想知道为何你爹不喜欢你,还有你娘的死因?我和你姨娘房中的大丫鬟彩屏关系不薄,到是听说过些许。”
母亲……万念俱灰中的舒岚斐懵懵点头,素鹤也不管她是否能还能听懂,嘴角扯出一个恶毒的笑容,素手一扬,鬼头刀猛然劈下!
“可是我啊,偏偏不告诉你。”
鲜血飞溅中,舒家二百八十口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