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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勋离开洛阳之前,布置了募兵任务,并交由从梁县赶来的吴前主持办理。
太傅幕府东阁祭酒庾亮因为与邵勋往来密切,渐渐无事可做,便告了个假,从许昌赶来洛阳,会同办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协助募兵了,可谓驾轻就熟。
门令史徐朗已经离府,即将入禁军右卫出任强弩营主官,即俗称中的三部(前驱、强弩、由基三营)司马之一。
徐朗官职低微,他也就是个殿中司马罢了,不可能像当初王秉那样以虎贲中郎将领前驱营。但也是不错的官场了,对他这种喜爱读兵书的人而言,更是对胃口,因此即将高高兴兴地去赴任。
而因为禁军人数大增,前驱、强弩、由基三营恢复旧制,不再由宿卫七军的将军直领,中间设了个三部督,右卫三部督是朱诞,天子司马炽提拔的新人。
徐朗还有旬日才会赴任,于是跟着吴前一起募兵,积累经验。
此二人之外,还有一位出身汝南周氏的子弟,名周谟,小名阿奴,二十来岁的样子,看着没甚特异之处。
他的父亲周浚曾做过安东将军、扬州都督,叔叔周馥是现任扬州都督,兄长周顗周伯仁曾是先帝近臣。
邵勋与汝南周氏搭上关系,最早可追溯至辟雍攻防战。
但那会关系较浅,来往较少。随着他声名鹊起,汝南周氏加大了与他来往的力度,到了这会,周谟这种名气较小的嫡脉子弟都来了——邵勋怀疑这些世家大族内部有個“评分系统”,你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人家就给出什么样的支持,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周谟应该就是汝南周氏投资他这个方向的代表了。
对大家族而言,这只是他们投资的诸多人选中一个小方向,但就像羊曼说的,对家族来说,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投注,对他这种具体执行人而言就是全部。
他成功了,以后周家就以他为主。
他失败了,周家就与他撇清关系。
乱世中的规则,就这么简单粗暴。
庾、徐、周三人跟着吴前,带着数十随从,先去了城东洛水之畔的一处地方。
这里有一座河伯庙,众人到时,但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数百名面色黝黑的纤夫挤来挤去,够着头向前看。
“那不是胡毋辅之吗?”吴前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后,问道。
“正是胡毋彦国。”庾亮瞄了一下,眼现怒火。
虽然他对鲁阳侯邵勋非常佩服,很多时候下意识跟着他四处跑,以至于被人认为“邵党”中坚分子,他还是不能接受妹妹嫁给邵勋。
但令他泄气的是,父亲居然不是很反对了,母亲也不说话,这——难道我错了吗?
胡毋辅之这厮,没有半分酒品,实在可恨。
“下水了,下水了!”纤夫们一阵骚动,有人高喊了起来。
不一会儿,却见胡毋辅之跟着两个船工,登上一艘小木船,划向河中央。
胡毋辅之坐在船舱内的案几后,一边端起酒碗抿一口,一边笔走龙蛇,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稍顷,胡毋辅之写完了信,站起来朗诵一番后,将信抛入河中。
做完这些,他又将壶中酒洒入河内,嘴中念念有词:“幽明共赞,神祇护佑,礼毕!”
船工向岸上挥手,立刻引来一阵欢呼。
“泰山胡毋班(胡母班)曾被山神召唤,请其为妇婿河伯带信,信者众多,传扬甚广。胡毋辅之被人请来祭祀河伯,并不奇怪。”庾亮熟读经史、志异,对各种奇闻怪谈也有所了解,当场解释道。
“元规,你信吗?”徐朗问道。
庾亮迟疑了一下,没说信还是不信。
徐朗笑道:“此事必以讹传讹,我所信者,唯经世济国之道。”
周谟来的时间短,这时没插话,只默默看着。
“好了,该募兵了。”吴前这人不识字,没文化,但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立刻就岔开了话题,道:“走吧,过去看看。”
三人自无异议,带着一帮随从走了过去。
“赵槐?”一名身强力壮的纤夫正在与人分祭祀用的酒肉,看到一行人过来时,先是目光一凝,待看到熟人时,立刻喊了出来。
“季收?”被喊做“赵槐”的人站在吴前等人身后,乃银枪军第一幢的什长,听到喊声时,定睛一看,原来是当初一起拉纤的老熟人。
季收将祭肉交给别人分发,擦了擦手后,走了过来,先对吴前等人行了一礼,然后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槐。
赵槐变了。
人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目光湛然,不再是以往那种微微躬着腰,一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模样。
他腰间悬着一把环首刀,左手自然地搭在刀柄上,右手虚握成拳,垂于腿侧,走起路来,微微前后晃动,甚有章法。
身上的袍服也是新的,好像还是锦袍,不知道谁赏赐的。
总之,一别数年,整个人由内而外地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人了,差点没认出来。
“季君三四年没见到赵槐了吧?”吴前自来熟地上前,拉过季收的手,笑道:“赵槐现在是银枪军什长,手底下管着十个兵呢。长安之役,斩鲜卑首级两枚,肥乡之战再立新功,就连鲁阳侯都夸赞他‘勇猛骁锐’。”
“鲁阳侯?”季收疑惑道。
“便是材官邵将军了,去年派我等过来募兵的,这就忘了?”
“哦,原来是降世神人。”季收与身后几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在交换什么意见。
“嗯?”吴前一愣,这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