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心倚靠在床上,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壮丽浩瀚的云景,心情一时间也变得格外的开阔与平静。
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令人惊奇的是,她呼出的气息竟是一片朦胧的白雾。明明这座“浮游岛”上笼罩着四季如春的结界,但她却仿佛活在了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冬日。经过了好几天的调养,宋从心身上木化的迹象已经消退了许多,至少,已经能看出原本的模样了。
与内室仅有一帘之隔的茶室里传来了烹水洗杯、瓷玉琳琅的声响,一道低沉清淡的男声远远传来,征询道:“要喝茶吗?”
宋从心点了点头,她分明没有出声说话,茶室内的男人却仿佛感知到了一般。没过一会儿,一只灵力化成的白鸟便托举着一只带盖的甜白瓷茶盏,飞入了室内,轻柔地落在了宋从心支在身前的小几之上。杯盏中的茶水不多不少,恰好八分满。
宋从心沉默地看着茶盏,半晌,才缓缓抬手捻住了茶盏的杯盖,用杯盖边沿撇了撇浮于表面的茶沫。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宋从心的手却止不住地发颤。像是快要被冻死的人般,她很艰难才维持住了手的稳定,将茶盏送至唇边,抿了一口温度恰好入喉的茶汤。
茶汤鲜爽怡人,滋味雅淡,且韵味悠长。茶水甫一入喉便化作了一阵甘香的气息,浸润着冰冷的四肢百骸。宋从心轻吸一口气,她放下茶盏,将其捂在两手之间。隐隐地,她感觉自己能感受到自己的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了。
这段时间以来,宋从心对这道声音以及这杯茶的反应已经从“夭寿啊我何德何能折了十年阳寿”渐渐过度到了麻木以及习以为常。对于这位《倾恋》原书中钦定的男主角,宋从心原本是打算“观望以及敬而远之”的。
虽然整天对着天书嚷嚷要以明尘上仙为榜样,但其实宋从心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名震九州的正道魁首。但,不管原本她心中的明尘上仙是何模样,反正不会是现在这位每天喝茶看书的退休老大爷的模样。
“昌光速度很快,只需半天,便能抵达云州了。”那道低沉的男声这般道。
宋从心……宋从心继续点头,如今,她身体的异化状况正在逐渐好转,但她却还不能正常地开口说话。倒不是因为无法发声,而是她会发出常人灵魂根本无法承受的地脉之声,比九婴的魔魅之音还要可怕。另一方面,就算能开口,宋从心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啥。
眼下变成如今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要说宋从心心里没有一点悔意,那肯定是在骗人的。且不说那险些将她拖入万丈深渊的地脉同化,单单是那附着在神魂之上、永远无法摆脱的寒凉,就已经让她感到十分痛苦了。
这段时间以来,宋从心以及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人都已经想尽了办法。《心修青莲诀》对这种附着在神魂上的冷意有一定的压制作用,但效果并不明显。宣白凤大公主赠送的昆吾佩倒是有滋养神魂、宁心安神的功效,再加上明尘上仙时不时为她灌输的灵力,这才让寒冷没那么难熬。
尽管如此,宋从心也明白自己决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她必须尽快习惯这种寒冷,否则……一双颤抖的手,是使不好剑,也弹不好琴的。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大抵是快要返回宗门了,明尘上仙才会问起区区一名外门弟子的“以后”。
努力想办法把您取而代之吧。宋从心心想,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竟有些被自己逗笑了。
她觉得自己真傲慢啊,竟然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背负起这个世界。
“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明尘上仙感觉到那个孩子笑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笑,但孩子笑起来总是显得很可爱,“孩子,你有道号吗?”
道号啊。宋从心想了想,从床头拿过纸笔,用略微颤抖的手,写下了两行清秀的字:【不知道算不算道号,是以前外门长老写好放在签筒里,让我们自己抓阄抓的。不是什么正经的取号,但我还挺喜欢的。】
“是吗?叫什么?”
【拂雪。】宋从心兴致勃勃地写到,【其他人抓到的签子都不好听。只有这个道号还不错。不过,它没什么深刻的含义。】
就像明尘上仙的道号,明尘。日月明,照也;尘,久世,凡也。
此号之意,既为“照彻人间”。都说名字与道号往往喻示着一个人命运。明尘,这个道号与这位拂照尘世近千年的正道魁首是何等的相配?
“确实不错。”明尘上仙点头,赞同了她的品位,“木落识岁秋,瓶冰知天寒。桂枝日已绿,拂雪凌云端。”
【长老取名时肯定没这么想,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在长老肩膀上积了一片又一片。大抵是因为这个,长老才会写下“拂雪”二字。】
浑然不知自己正处于“心动期”中“神思易动、灵识不稳”的阶段,眼下格外缺心眼……不,格外坦诚直白的宋从心简直什么话都敢往外掏。
“那也不错。”明尘上仙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得让人想不起来他无极主殿与正道魁首的身份,“或许以后,你能为这个名字赋予全新的意义呢?”
宋从心笑了笑,再次提笔。
【我照彻不了这苦难的世间,只能试着,为众生拂一拂雪了。】
……
云游鲲抵达云州之时,这半身透白半身水天之色的庞然大物游过碧蓝的长空,凡尘田野间耕种的平民百姓都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仰头望着这神异而玄妙的一幕。身为正道第一仙门治下的州,云州百姓算是与仙家弟子相处得最好,民间风气也最平和洒脱的国度了。
“爷爷快看!是大鱼!”有垂髻小儿穿着露股的开裆裤,指着天上的大鱼大声道,“好大的大鱼!想吃!”
小童的爷爷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