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心看着那些正在运作的平海法器,海民不知道其运作的原理,但宋从心在旁观测了一会儿便发现,平海法器约莫是在海底出现不平海况时制造出一个相反的力。多个平海法器链接起来便可稳定一个范围内的区域,阻止“涡流”的肆虐与浮动不定。
宋从心看着其中一枚运作的平海法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物件,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升龙骨闸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全神贯注戒备着四周的宋从心却没有感觉到异样气息,整个行动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等到龙骨闸升起,却迟迟等不到逆海法阵启动,第三支走水道的队伍也许久不归时,宋从心才意识到,出事了。
连她都能察觉到的异样,经验丰富的海民又怎会察觉不到。水道行进的确艰难,但吕赴壑这支队伍耗费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先前的估量。要知道吕赴壑此人心机缜密,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困难,他会选择暂时性撤退以图以后。毕竟在他眼中,人命更为重要。
已经超出了时限,却依旧没人回来报信或者求援,那只可能是出事了,回不来了。
“憋气能达半盏茶时间的,出列!随我去查看一番。”东余立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十分难看,他带着队伍前往了水道,但很快,他又回来了。
“门闸落下,水道被海水封死了。”东余立此话一出,一直沉默的海民顿时哗然。这些海民都是坚毅果敢之辈,但骤然得知同伴遇险,又失去了吕赴壑这位主心骨,他们依旧有一瞬间的混乱。
“怎么会锁死呢?!谷底被我们包抄了啊,绝对没有人趁机进去的!”
“只可能是内部发生了什么,但是进去之前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会将水道锁死?!”
“面罩只能坚持小半个时辰,原本水道就很危险,面罩也只能堪堪维持他们抵达机关暗室,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眼见着海民情绪有些失控,宋从心见情况不妙,立刻站出来道:“诸位,请冷静些。重溟少主也在此行的队伍当中,他是分神期修士,已达炼神还虚之境。不管遭遇了什么,于这位少城主而言,都并非害及生命的危难。”
宋从心并没有太过惶急,因为她很清楚分神期修士的强大之处,区区一个水道根本困不住姬既望。即便到了万不得已的境界,姬既望毁掉水道把人带出来都是绰绰有余的。要知道,一名分神期修士全力施为,都可以在半天之内毁掉整个重溟城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姬既望一直都不曾展现自己的力量。而这些重溟城的海民,似乎也对分神期修士的强大一无所知。
宋从心本以为自己这么说,海民们会稍感安慰。却不想听见姬既望之名时,他们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神情都有了几分莫测的变化。
“那个孽种……”东余立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蹲下,声音自责而又压抑,这个八尺大汉拼命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语气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对,我怎么没想到……那个孽种也在队伍里——!大哥那么相信那个孽种,要是那个孽种想做什么……大哥啊啊啊啊——!”
不管是宋从心还是梵缘浅,听见东余立这么说,都忍不住微微一愣。
海民们更是瞬间便暴-动了起来。
“当初就不应该带他回来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这么个东西!”
“闭嘴!这是城主决定的事,城主不会错的!”
“城主就是太仁慈了!当初就应该把他跟那些教徒一起处决!”
“那个孽种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灾厄!”
“闭嘴,我说了,闭嘴!将军说了,旧事不许重提的!”
“我就不!凭什么不能说!那种不人不鬼的东西,还是那个教弄出来的!他凭什么成为我们的少主!”
“你们他-妈给老娘闭嘴!”眼见着两个海民即将大打出手,杨灿微一俯身,整个人动如脱兔,精瘦的双腿如鞭子般甩出,猛地锁住了其中一人的脖颈,反身便将其摁倒在地。对方神色狂乱,面皮发青,然而因为咽喉被锁,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另一人见状正要扑上去殴打这出言不逊之辈,却被紧随其后的周强一拳揍翻在地。
“不要吵了!妈-的!”周强抹了一把脸,怒吼道,“不要吵了!出了事就想办法解决,内讧算什么?!”
然而,这对夫妻的努力却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海民们似乎情绪崩溃了一般,他们尖叫、怒骂、互相推搡,有人想阻止其他人口出祸言,有人却不顾一切地宣泄自己的愤怒与恐惧。在这个看不见天光、听不见声音的深海低谷,人心似乎也被层层重水压制,说不出话,也喘不过气。
就在这个十足混乱的间隙,却忽而听见了“铮”的一声响。
这一声,铿锵有力,宏如铜钟。甫一入耳便令人心神一震,心中郁气一清。眼下明明如此喧嚣嘈杂,这声音却清晰得仿佛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众人茫茫然地抬头,下意识地追寻这道奇妙的声音。却听那调子忽而一转,街上了一串连续流畅、仿佛号召般的引子,那调子上上下下,如同澎湃浩瀚、奔涌而来的海浪。但随即,那海浪化为了自水面低空掠过的飞鸟,鸟羽沾了一点咸涩的海水,抖翅,直上九霄。随着飞鸟凌空,琴曲的意境忽而变得开阔,每一个调子都沾染着自由的味道,飞鸟的眼中似乎倒映出了海岸边的风景,那是海民们出海捕鱼时热火朝天的景象。
海民们没听过这种中原的琴曲,不知道什么是按音散音泛音。但这首琴曲却显然已入臻境,将所有人都拉进了那宽广豪情的意境里。
古琴沉且静,本不该弹奏出原曲那种华丽轻快的和音。但改编琴曲的人却不惜用上了大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