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将户藉什么的改完,已经过去了五六天,阿政早就收到了加急的战报和琇莹先斩后奏的要上战场的信。
他的眉头皱起,灯光都不敢打在他那张阴沉的脸,生怕被这王的怒火?及了。
他一开始收到了蒙将军的安排和对琇莹上战场的求情并不在意,琇莹听话的,他肯定不会做让自己担心的事。
结果这第二封信就打了他的脸,这小骗子!
他闭上眼眸,手指不断的有节奏的叩着剑,一度显得很平静。
只有跪在地上,捡起了书信的李斯一人才知道他有多努力,才能在这无形的压力下,克制自己因害怕而不断颤抖的双手和双腿。
他不由庆幸自己现在是跪着的,没有太过狼狈。
他亲眼见了王变脸,刚收到信时,王像每一个优秀孩子家长一样邀他同观,一脸炫耀的说起老将军夸琇莹的话,结果看到结尾,公子陈情要上战场时,王的脸色瞬间改变,卷起了书卷,扔在了地上。
然后皱眉闭目不语,良久。
李斯跪在地上,在心里怪起公子来,呆在王给的安宁中度过这次战争,安享王给的荣耀不好吗?为何非要去那危险的战场去争取呢,平白惹灾祸上身。
李斯以为这怒气满满的王,不会再说话,估计直接下王令要人把琇莹公子同罪人成蛟一起带回来的时候,高台上的阿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他笑声爽朗,笑颜粲然,不像是被人气到了,倒像是父亲对儿子的又一次的骄傲。
他的面容柔和,带着未喝酒便有一些的红晕,“这才像孤的弟弟。彩!”
纵意自由,责任扛肩,当仁不让,不坠风骨。
他起身拿起了李斯手中的书简,读出了琇莹信中的最后一段,““我是个不肖的人,不听你的话,一意孤行往战场去,没留在你为我安排的后方,阿兄勿怪。”
他骂了一句“嘴甜!”
才接着读信,竹简摊在王的手掌,王眉目凛洌,像极了射箭诛敌的琇莹。
“恬与信皆我友人,阿兄未来之将,勇烈不输父祖,若队伍失一人让他们不能早日杀敌报国,而琇莹有能力胜任而不往,琇莹觉得我不仅愧对友人,亦愧对授我礼义本领的兄长。”
我有力,而不往,我于心难安。
他走了回去,一边读一边点头应是,“他说得有理,我若是他亦觉有愧。”
他从来像我。我自己觉得若是我会去做,那琇莹去做了,他为他骄傲。
他骄狂的从不违背自己的意志,他亦不能改变琇莹的意志。
这是他早就给琇莹的特权。世上无他和我不可行之事!
稚鸟羽翼已丰,有了自己的想法,正学着击云御风,他要让他断翅吗?
没有可能,王要让他飞!
天下是我的,琇莹往哪里飞,都不过是在我眼前。
他又读下一段,“粮草事宜,已交接完毕,
琇莹而今无事可做,亦自认兄长教的本领可以自保,不如去战场,做兄长的兵卒。
“兄长要结束百年纷乱,琇莹我想做这次的马前卒。大概是我听得《无衣》多了,也想着山河一统时道旁皆可歌《蒹葭》。我想着啊,去为兄长拓这一寸土。琇莹不过渺渺一人,不能决定战局,但琇莹进一寸,亦为秦进一寸。”
阿政笑得更开怀,拿手捂着自己发红的眼角。
你瞧,他知道他的志向。
记得他曾读书时,不喜欢旁人道秦人蛮夷,知道他希望有一日希望秦人无战事。
开战是为了不再战,是为了让四方归一,他要结束这五百年来的乱世,缔造真正的国。
他垂目良久冲着前方回了一句简短的话,似乎那年与他幼弟在廊下对坐酌酒闲聊,他如以往一样说出兄长对他行为的评价。
秦国自强,人皆有责,孤不亲往,幸孤有你,当仁不让,自请红缨拓土,孤之大幸。?_[(”你往战场,如我身亲至。你长大了,你要去做,兄长不拦。
他未读最后面那一句,“若殒落在此战,不过是先赴泉台,待兄长招旗挥剑,我定归来。阿兄不必为我裹尸,同战友同葬在为国流血的征途之上,那是我为秦公子最好的归宿。我与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唯一可贵,为兄长之弟,可得只言片语相留,幸甚。”
他摸摩信中字句,剖心挖骨之言,不过如此。
他闭上了眼,眼角流了一滴不甚明晰的泪,滑进衣领,再寻不见了。
秦王政只坐在高台抚掌笑,眼尾微红,“李斯,秦只需要一个声音,那便是寡人的声音。”无论是吕氏,还是楚系,皆要被他辗灭成灰。
他已经因成蛟失职的事揉碎了吕不韦的吕系一派,吕不韦现在已被罢相,关在相国府。
他手下的所有人脉与资源全进了这位秦王的麾下,他只要有才华的人,有才便可上。
无才便逐。
现在何人不知道,这场战役是王收割战果,加冠亲政的第一步。
这位王已经是大权在握了,可他现在又要折掉楚氏的联盟。
他轻笑,安坐高台,挑剔着吕不韦的势力,为这次计划排兵步阵。
而此时章台宫外面却传来了妇人的大骂声,“我是秦国的太皇大后,让我去见赵政那个杂种!”
阿政扬首,看向下首的李斯,道,“先生,来了。”
李斯起身,向王一拜,才道,“斯为王带人来。”声音清润,却带着臣服的意味。
阿政轻道,“多谢先生。”让她进来吧,正合我意不是吗?
来人正是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