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并不急于杀人,而更享受戏弄对手,饱尝他们的恐惧取乐。
南韵绝望的咬紧了唇瓣,还是控制不住的双手发抖。
不论作为南家的小姐,还是作为太子妃,对她来说,名节有损受辱就等同于死。
南韵想过自己未来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会死的这么轻易。
忽有一阵铃声穿透了雨幕。
四下的蹄声,人声,笑声都是一静,那些胡骑在这清脆的铃声下竟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一个个卑微又惊恐的下马跪进了泥水中。
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寺庙那扇斑驳的红门吱呀刺耳的一点点拉开,极具压迫感。
南韵吃惊的抬眼,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却半步都退不得。
从门后走出一个趾高气昂的小童。
他举着伞走出来,目光扫了一圈,不悦的一脚将一个蛮汉踢倒,用童声叱责道:“尽给王爷丢人,自己下去领罚。”
他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孩子气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走到南韵面前,对南韵弯腰笑道:“太子妃。您里面请。方才吓坏了吧?别害怕,一场误会。我们主子是六皇子。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些个斡鲁朵粗野惯了,不通汉礼,您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她抬步走入庙门,走出几步,忽然察觉到一道投在自己身上目光,好似芒刺在背。
南韵脚步微顿,下意识抬头看去。
少女尚存惊惧的眸子,正撞上男人幽深,冰冷,居高临下的目光。
她唇瓣颤了颤,脸色吓得刹白。
银白的上等湖绸衣料,玉冠锦袋,身量颀长,年轻俊美的青年站在高处,恍若从谁家画上走下的翩翩公子。
只站在那里,便举手投足都是矜贵清冷,恍若天生的上位者。
沉沉的雨色里,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瞥,含着如山般让人屏息的压迫感。
看清男人的样貌,南韵僵在了原地,难以呼吸。
这便是六皇子吗?
倒是一点都不像皇子,反而像是谁家的贵公子,气度雍容温雅,有如岳池渊清,只是那双眼睛让她说不出的紧张,惶恐,窘迫。
他模样如此出众,但南韵想起的却是传闻中那位得天下的皇帝不止自己杀人不眨眼,帐下更是养了上百个凶恶如鬼,嗜血为生的皇子,上阵勇猛无敌,平日专食童子心。
延陵的戏台子上唱他们都是下凡的魔神,可谁知道这魔神却生就这么一副俊美的姿容。
南韵本不相信那些无稽之谈的戏言,但方才已经见识过这位六皇子手下那些人的凶猛无礼与狂浪。
能养出这样的手下,作为主子又怎么会是好相与的。
那双凤眸毫不客气的自上而下将她娇弱的身躯审视了一遍,目光锐利,俨然对她存有不小的敌意。
南韵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竭力平复呼吸,压下想要后退的念头。
少女神色重新变得平静柔和,人畜无害,楚楚可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指节发白。
方才那一瞬慌乱与惊惧,仿佛只是贺昭一闪而逝的错觉。
南韵自然的垂下目光,从与男人的双眸对视到改为注视他搭在窗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更确切的是说注视着他指间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的那枚玉子。
她向他盈盈欠身,弯下纤细柔软的腰肢,遥遥向他行了一礼。
柔弱又楚楚可怜的美人,低头时露出大片玉白的颈子,姿态娴静优雅又恭顺,更衬得身段软媚风流,纤腰羸弱不堪一折。
一身轻薄的白裙都让雨淋湿了,白绸吸饱雨水贴在身上,若隐若现的映出藕荷色的贴身小衣。
整个人像一朵湿漉漉的,香气芬芳,惹人攀折的白色茉莉花,脆弱柔嫩。
一个让最刻薄的礼仪嬷嬷来挑刺也绝对挑不出任何错漏的完美礼节应对,也是对待陌生的上位者最客套最恭敬最疏离的态度。
贺昭自女子的背影上慢慢收回目光,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唇边却多出一抹冷得彻骨的笑。
他转过身,指节屈起,重重敲了两下桌上的金铃。
寒风裹着雨丝吹进来,窗边那枚白玉棋子让风一吹,便碎成了雪白的莹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