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血横流。
一条又一条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得到处理而微微发黑的伤口呈现在雪白的皮肤上,就像是从他的肌理骨髓生出的黑龙。
狰狞,可怖,带着鲜血与不详的气味。
却又有种难言的美感。
他伤得比她所预想的更重。
他突起的肩胛骨总会随着她的动作颤动。
而当衣服完全剥下来,贺昭冷白的修长脖颈布满了碎钻一样的汗珠,一粒汗珠顺着起伏的肩线与脊背,没入深处。
南韵有些喉干舌燥,她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才发觉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她难以想象,这么重的伤势,贺雅里连衣服挨一下身子都要痛的大叫,贺昭是怎么从容自若,神色自如的硬挺了这么久。
下午见到他的时候,她甚至以为他没有受伤!
“你应该早一些去找人替你包扎。现在耽误的时间太长,你的伤口跟衣服黏在一起了,情况很糟糕。”
“皇嫂不是一直在给皇兄包扎伤口吗?”
南韵涂药的手顿在半空中,下垂的长睫一颤,“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等你给我包扎。”
贺昭的声音淡漠,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南韵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糊弄着给贺雅里处理伤口,一共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
但这一次她却涂得出乎意料的慢。
站起身时,她双腿又酸又胀,一时站不稳,左右摇晃了两下。
男人站起身,伸手揽向她的腰身。
南韵跌进男人怀中的刹那,她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晚来这里,万一被人看到该怎么办?”
贺昭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我不来这里。你会去看我吗?”
南韵的唇角抿成了一线。
贺昭眼神冰冷,面色却极为平静,语气波澜不惊,“你不会去的,你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受伤,你永远不会主动去见我。皇嫂。”
南韵觉得一时有些难受,但又觉得没有道理。
贺昭与她只是叔嫂,没有做嫂子的,主动上门三天两头看小叔子的道理。
是他无礼在先,无理取闹。
就算他受伤与她有些关系,但那一日如果不是他在宫宴上非礼她,她也不至于落入那等险境!
“殿下,您一贯贤良,旁人都说您是仁德的君子。仁义礼节,应当用不着我与您讲。”
贺昭淡淡道:“我非酸儒,学得是黄老之道。本也不想做什么君子。”
少女神情温柔,“道家?那殿下也该懂得虚无为本、清静为要、去贪欲、戒刚强的道理。您应当及早收心,以免让欲情毁了清静本心。”
“非也。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天性谓之德。性失然后贵仁,道失然后贵义。是故仁义立而道德迁矣,礼乐饰则纯朴散矣,是非形则百姓眩矣,珠玉尊则天下争矣。凡此四者,衰世之造也,末世之用也。”注1
他压低声音,“我心中早已有一人,一见着她,便如湖水见着风,总不免生出波澜,性情摇荡。这样的自然大道,人之常情,又该如何戒呢?”
此时他的嗓音远不及平日的清寒淡漠,竟显出旖旎多情的暧昧,此时垂眸望着她,让人心驰神荡。
南韵与他对视良久,希望在那双凤眸中寻到一点玩笑的痕迹。
他寻常一贯是难以看出喜怒的淡漠性子,可是此时眼中涌动着的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欲情。
帐篷外的风仍在呼啸,巨大的呼声,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