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婆子的惨状,另外两个婆子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还不说?”梅香冷哼一声,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两人。
“是吴嬷嬷!这些话都是吴嬷嬷教我们说的。是吴嬷嬷给我们一人二两银子,让我们传出去的。”
“都是吴嬷嬷让我们说的!她说,夫人嫁进侯府这么多年,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太夫人又硬生生给夫人塞个二房的野种做闺女。她说她为夫人感到不值。”
两人再不敢隐瞒,一股脑的将事情都说了。
此话一出,站在章氏身旁的那个婆子当即脸色大变,指着那两个婆子凶神恶煞的怒骂道:“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血口喷人!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一边骂,还一边作势就要冲上去厮打那二人。
不用荣恩清下令,梅香就声色俱厉的朝着家丁喊道:“还不快将人拦住。”
只见两个家丁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吴嬷嬷的胳膊,脚上一踹,就让人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吴嬷嬷脸色狂变,怒不可遏的骂道:“狗东西,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夫人的奶娘!是我一口奶一口奶将夫人养大的!你们敢这么对我?”
家丁可不会管她,听了她的喝骂,不但没有松手,手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几分,直接将吴嬷嬷压得脸都贴到了青石地上。
吴嬷嬷又气又怒,拼命挣扎,脸瞬间就在青石地上磨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擦伤。疼得她冷汗直冒,不敢再挣扎。可嘴里却一刻也没停下。
“梅香,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敢欺负到老婆子我头上来了?我迟早叫你好看!”
“夫人,夫人,你快替老奴说句话啊!老奴什么都没做,都是那些狗东西污蔑我的!”
“夫人,老奴对你忠心耿耿,拿你当亲女儿一般,这府里也只有老奴才是真心关心你的啊!”
“夫人,您别不说话啊!您快叫这些狗东西放开我啊!您才是府里当家做主的夫人啊!您就看着这群狗东西这么对您的奶嬷嬷吗?”
事情审到这儿,已经没什么可审的了。
梅香退到一旁。
荣恩清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神色依旧倨傲、无畏的吴嬷嬷。
云晔神情愤怒的死死瞪着吴嬷嬷,看她怒骂叫嚣,言语张狂。半晌,才双眼通红的看向章氏。
就像吴嬷嬷说的,她是母亲的奶嬷嬷,是母亲的配房,是母亲信任的管事嬷嬷……
吴嬷嬷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跟母亲有关吗?会是母亲指使的吗?
他不想怀疑自己的母亲,可是,吴嬷嬷是这样的身份,她说的话,又充满了对祖母的不满,和对百寿堂的不屑。
似乎是感受到了云晔的目光,章氏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显得无比的僵硬。
荣恩清侧头看着云晔,十分不认同的摇了摇头,语气责备的说:“你不该怀疑你的母亲。”
云晔瞬间泪如雨下,忍不住轻声喊道:“祖母!”
这一声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释怀。
祖母这样说,是不是代表着,事情跟母亲无关?
荣恩清的话,打消了云晔的顾虑,也让章氏有了片刻的动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章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终于开口了。
她说:“吴嬷嬷,我会遣人送你回章家的。”
她面无表情,语气淡漠,看向吴嬷嬷的眼神也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吴嬷嬷不敢置信的看着章氏,神情惊恐的问:“夫人,您,您什么意思?”
章氏站起身,语气平静的说:“吴嬷嬷造谣生事,居心叵测;口出恶语,对太夫人不敬;心向外人,背主不忠。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然后派几个人将她送回章家去。”
“是!”家丁应声,拖着吴嬷嬷就要往外走。
之前那个婆子挨了二十大板,到这会儿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如果真的挨上五十大板,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至此,吴嬷嬷终于亡魂大冒,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章氏:“夫人,夫人,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啊!夫人,您不能不认好人心啊!”
“夫人,您忘了老太爷说的话了吗?侯府是没有未来的!老奴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您一命啊!”
章氏冷冷的看着吴嬷嬷,“你为了我好,就要挑拨我和侯府的关系?你为了我好,就要我和太夫人敌对?你为了我好,就要我出卖自己的儿子?
“难道为了活命,我就能放弃尊严,放弃良心,放弃一切,变成猪狗不如的畜生吗?”
“呵呵,祖父,您太小看您的孙女了!”
最后这句话,章氏不是对吴嬷嬷说的。她的声音很低,她的眼神也变得空洞无神,仿佛信仰崩塌,伤心、失落、悲愤、绝望。
吴嬷嬷被拖下去了。
惨叫声、棍子落在身上的闷响声、吴嬷嬷绝望的呐喊声,穿墙而来。
直到,只剩下棍子发出的闷响声。
直到,家丁进来禀报,人死了。
章氏才怔怔的跌坐回椅子上,泪如雨下。
她今年二十八岁,吴嬷嬷也在她身边伺候了二十八年。
整整二十八年的陪伴,比父母、比云鸿,比云晔,比任何一个人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
她对吴嬷嬷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处死吴嬷嬷,她怎么可能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