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苒苒,红叶满阶,天时一日凉过一日,府里都换上了新置的秋衣,含辞不免记挂顾浅尘是否裁了新衣。
乡下田庄送来新收的栗子,含辞等不得王楦来寻她,便携着热烘烘的糖炒栗子去了王家。
“你这大忙人怎么得闲来找我,倒是我正好有事要寻你呢。”王楦捏着一只温热的栗子,挤着裂口稍稍用力,便剥出一颗完整的果实,香气四溢。
含辞看着密友吃得香甜,笑盈盈道:“这不才忙完一阵,准备忙下一阵,偷工摸夫来你这里躲懒么。”
“怕是遂不了你的愿了,我这里有要事要托给你这位大能人。”王楦说着,手里嘴里还只顾着栗子的事。
就着糖炒栗子,含辞在一阵栗香四溢中听王楦说流民安置的措施。
朝中对此次涌入汴京的流民安置有序,令流民皆有粮有居,老弱病残者有所依,青壮者有所谋。
先是统一在城郊划拨安置处,将灾民流民登记造册,详细记载流民的身份、年龄、家庭口数、户籍和停泊去向。
每日施粮,除了朝廷拨出的库粮外,主张汴京官胄富户和有余力之户募捐银钱粮食用于流民。按造册名录发粮,有序管制。
规定在安置处区域,除个别隶属于民户个人财产的区域不得采取砍伐外,可自行经营,自力更生渡过难关。鼓励汴京商户雇用流民。
月余来,恢复生机的流民纷纷开始筹谋,有的打算就此留在汴京谋事,有的打算攒够盘缠便回乡,也有老者和孤儿被送往养济院和慈幼局安置。
“这法子原是顾浅尘的主张,交由户部去实施,倒是户部得了好大一份功绩,顾浅尘是送给你家二爷一份厚礼呢。”王楦打趣道,栗子饱腹,她吃了几粒便放在一边,喊丫鬟来续茶。
含辞颔首不语。王楦喝口茶继续说道:“朝中近来还要推一项惠民措施,叫‘麦苗法’,是对前朝常平制的改制,以朝廷粮谷与转运司兑换成现钱,贷给农户,农户在秋收后按息还贷。借由此法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这真是益国利民的好法子。”含辞不禁感叹。
“这是我父亲他们的主张,但遭到保守派竭力反对,司马相爷虽称病在家,为此专门上书官家,直指‘麦苗法’恐造成强迫借贷,重敛于民,使贫户负荷更重。”说到这,王楦语气里满是无奈。
“顾浅尘也主张实施‘麦苗法’,现如今国库空虚,官家认为此法可充实国库,愿意一试。只是这主张实施起来并不容易,首先如何让农户们弄明白就是个难题。”
“顾浅尘又出了个主意,说此法要广而告之令目不识丁的农户弄明白,可以图画绘册的方式张贴。不过,他们找了几位画师,都不尽如人意。我听闻此事,便想托你来画。”王楦前因后果说完,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又饮一杯。
含辞踌躇起来,她善丹青之事外人并不知晓,至少相府是无人得知。但总归两党之争,她如何自处颇是为难。
“含辞妹妹,我知晓你一贯谨慎,此事你夫家与我家各自为政,让你来襄助确实是为难与你。可你抛开两党之争,但看这‘麦苗法’到底有无可取之处?我不会强求于你,你自行定夺。”王楦说是这般说,其实就等着含辞点头应下。
含辞思虑一番,应下此事,二人又议了一回作画的细枝末节。含辞再三嘱咐此事不可外传,她只管作画,对外不能透露是她所为。
回府后含辞便偷工摸夫作画,又怕被人看去,连着熬了几宿,终于完稿。
王楦来相府取画,见到含辞便漾起眼角眉梢:“你猜我刚才瞧见谁了?你的蕙儿大妹妹,这个小姑娘,说不准以后会成为我嫂子呢。”
含辞为此事已犯过愁,便道:“你家能有意与司马家结亲?”
“难归难,奈何我哥哥郎心似铁。”王楦调侃着,“你看,你亲妹子嫁给我弟弟,你夫家妹子嫁给我哥哥,咱们真是八百年结下的缘分呢。”
“那你准备花落谁家呢?”含辞不禁脱口而出。
没料到王楦脸色却暗淡下来,她轻轻启开手里一把折扇,“含辞,你看这扇子,是你喜欢的欧体……”
含辞循声望去,那扇子……不是顾浅尘的吗!
“我心仪这把扇子的主人,不过,此事恐怕很难。”王楦眼里失去了刚才雀跃的光彩,很是失落的样子。
“这扇子是顾公子的?”含辞试探。
“你早看出来了是吧,我总是与你提起他。”王楦眼里泛起一丝愁情,轻轻说道:“顾公子眼里似有一种秘而不宣的疏离。”
含辞心中一动,她忆起最初见到的顾浅尘,眼眸里尽是不可言说的疏离……抑或是凉意,而越往后,他的眼眸越柔和……甚至热烈。
王楦自己振作一番,不再议儿女情长,转而去和含辞看画册。
王楦走后,霜月见含辞也闷闷的,便劝解道:“小姐可是为了顾公子将扇子赠给王大小姐而不悦?”
“不要胡说。”含辞轻轻喝道。
她哪有不悦的资格,王楦是待字闺中有父母做主的大小姐,顾浅尘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重臣,而她却是已嫁做人妇的相府主母。
王楦很快便命人带来口信,含辞的画已拓印后张贴在大街小巷,并约含辞务必到王府一叙。
芰荷也传来口信:“顾公子说含辞小姐有大义。”
含辞安置好府里,便换了身藕荷色襦裙,外披月白色银丝暗纹褙子,浅拂胭脂轻傅粉,去王府赴约。
霜月留了心,在马车上一路掀着帷裳张望,不一会儿便指着外头叫着“小姐快看,这里贴着画儿呢”,须臾又叫“小姐,那里也有”,喊了一阵,原来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