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晚樱的思绪转了几道弯，试图往回找补一下，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傅羽在暑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帮韶晚樱挑选学校和专业，以明扬市为起点，从明扬到云京的距离为半径，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圆，作为地域选择范围。
而N大，虽也是国内叫得上名响当当的好学校，但地处燕城，和明扬一个北一个南，几乎跨过了大半个中国，因此根本不在傅羽的备选范围内。
“你想去N大？”傅羽用指尖点了点桌面，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按在韶晚樱秀气的字迹上。
韶晚樱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想去N大，还是因为燕城离明扬足够得远。
“这事为什么之前没有跟我说过？”傅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或许过于强硬，缓了缓语气，“如果你有心仪的学校或者专业，怎么不提前和妈妈沟通呢？”
韶晚樱咬着唇，缓慢地将视线从桌面上移开，顺着傅羽的手指，逐渐移到她脸上：“我说了有用吗？”
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傅羽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怎么就没用了？你不和我沟通怎么知道没用呢？”
“沟通，”韶晚樱哂笑一声，“那好，那我现在和你‘沟通’，我想去N大。”
“甜甜，你听妈妈说，N大我之前也仔细了解过，燕城那个地方啊……”傅羽坐在床边，拿出一副今晚要和她把这件事聊透的架势。
韶晚樱的眼神闪了闪，她早就料到了傅羽的反应。
很多次了，这些年来无数次她和傅羽产生意见分歧的时候，傅羽都是这个样子，摆出一副“我是在和你平等沟通好好商量”的开明母亲的样子，却始终说着反对她意见的话。
这不是平等的沟通交流，而是单方面的强行说服。
明明每一次韶晚樱都忍下来了。
练了很多年的舞蹈是傅羽做主放弃的，理由是她升入高中了不能被其他事情分心；文理分科时是傅羽主张报了文科，理由是韶晚樱的数学成绩拔尖但物理成绩偏弱，在理科班占不到优势；甚至连韶晚樱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傅羽选的，理由是她的审美还没成型，挑的衣服鞋子都不好看，不符合年轻学生的身份……
明明，每一次她都可以当做自己从没发表过自己的意见，每一次她都会选择听从傅羽的安排，在傅羽“家长都是过来人肯定不会害你”的欣慰眼神中维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的形象。
但今天，不知为何，韶晚樱心头烦躁，一股火苗直冲头顶。
“妈，”她打断傅羽的话，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你这不是在和我‘沟通’，你是在强迫我听你的话。”
“妈妈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傅羽瞪着眼睛，不明白一向听话的女儿为什么学会跟她顶嘴了。
“但我不想，也不喜欢，”韶晚樱垂下眼睛，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了傅羽和韶归成曾经吵架被她听见的场面，韶归成口不择言的控诉言犹在耳，“你不能因为家里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就连带着把不能控制韶归成的那一份都挪到我头上来。”
一句话挑断了傅羽逐渐绷紧的神经。
“韶晚樱！你再说一遍？合着你那不要脸的老子爹出轨还是我的错了是吧？”
韶晚樱对自己母亲的脾气再清楚不过，这种时候越是反驳越是火上浇油，头脑一热提起了韶归成已经是点燃了傅羽脑海中的炸.药桶，此时不管她说什么傅羽都不可能听得进去。
索性让她先把心里的不痛快发泄完再说。
韶晚樱的沉默被傅羽理解成了默认，向来进退有度注重形象礼仪的女人头一次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如此歇斯底里不依不饶。
韶晚樱不想说话，垂着眼睛收拾着桌上的书本文具。
手里的笔袋被傅羽抢走，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韶晚樱！你有本事不要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傅羽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跟着你那个没什么用的爹过去啊，我倒想看看你跟着他能过出个什么名堂。”
“你们离的时候也没问过我想跟谁啊，”韶晚樱被她的举动砸出了火气，话也专挑难听的说，“你要不想让我吃你的喝你的你当初干什么要我的抚养权？”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的抚养权？那是因为韶归成那个狗东西不愿意要你！他怕你花他的钱，怕你拖累了他找他那个小情人的步伐！”
话一出口，母女两个人俱是怔在原地。
“甜甜……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傅羽伸手要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她躲开。
韶晚樱当然知道傅羽不是那个意思，吵架时候的气话怎么能作数呢。
她只是觉得这样吵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累。
“我知道，”韶晚樱清了清嗓子，翻开一本练习册，“我还有作业没写完，你可以先出去吗？”
*
为了避免早上和傅羽碰面，韶晚樱特地将闹钟定早了一小时，趁傅羽还没起床的时候悄悄洗漱完出了门。但奈何前一晚几乎没睡，早上又起得太早，以至于她一上午的听课状态都差得不行。
电视剧里那些宁愿坐在车里发呆听广播也不愿意回家的中年男女大概是个什么心情，韶晚樱今天终于也是体会到了几分。
入秋之后的明扬早晚温差大，更何况她又是坐在河边。
一阵晚风撩过来，吹得韶晚樱拽着外套缩了缩肩膀。
“干什么呢？”
周遭陷入黑暗，只有流水和风声环绕。
静谧的氛围却忽然被一道散漫的男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