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衙门里就开始当值了,胡志进去做壮班,自是要表现几分,故而也不偷懒了,早早的去认真的当班。守城门巡防城内,还挺一丝不苟的。
连胡母也连连点头:“咱们阿志从前混玩了些,不过因为年纪还小,又跟着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混,自是不成的。瞧瞧如今有个正经的活儿,如何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直往莫红然身上瞟,瞟得莫红然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那不三不四的人,是指她哥哥莫鸿琛。倒不是说莫鸿琛多么不堪,但毕竟是个杀猪的,而且胡志过去,也只是个赶车的,当然比不上在衙门里做壮班了。
其实工钱可比他赶车少多了,但在胡父胡母眼中可不是月钱的问题,他们开酒馆的,谁敢不与那些个班头们打好关系?做了壮班,往后当了班头,那可是体面活儿。
何况他们是正经的壮班,可不是临时有事,往民间的劳力中抓出来的那种。
所以,任凭胡母怎么指桑骂槐,莫红然也不敢吱声。心中又是暗恨,她哥哥也太不顾惜兄妹情了吧,明明接受了她的小叔子进去做活儿,也不安排个好点的活计,每天只让赶车,弄得游手好闲在外头惹事,婆母还都怪到她头上。
实在是……完全不体谅她这个妹妹,在婆家的难处。
好在如今也没什么牵连了。
莫红然咬咬牙,不痛快的想着哥哥那冷漠的样子,觉得她当真命苦,别的女人都有娘家撑腰,可她有什么?
而胡志洋洋得意得很,下了值吆喝两个新认识的好友,驾着骡车往巷子里的小酒馆去了。
壮班没多少月钱,而且别人家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也就胡志这样的人,自己挣钱都花了个精光,还经常找爹娘要钱——反正他家开酒肆,一个月多少能挣点,娘乐意补贴他,他也愿意日子过得潇洒。
他都没像哥哥那样跑去喝花酒,已经很不错了呢。
所以在两个好友不要钱的夸赞声中,胡志觉得飘飘然了,举起酒碗:“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了,只要有我一口肉一口酒,就不会少了你们的!”
余耀海就是这时候找到胡志的。
他也丝毫不含糊,怒气冲冲喊着:“胡志,你好大的胆子,偷了养殖场的骡车,速速还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胡志见着余耀海就是一个激灵,之前在养殖场,他与这位二把手可没少打架。在他看来,他跟莫鸿琛是亲戚,这个余耀海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二把手不给他当,而要便宜一个外人?
当然人家余耀海当过兵,哪里是胡志能比的?每次都将胡志打得屁滚尿流。
后来是莫红然找了莫鸿琛好几次,莫鸿琛不让余耀海找胡志的麻烦,两人碰不到面,才算相安无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又不在养殖场做活,没有受制于人,而且他现在可是壮班,余耀海敢动手,他们三个一起上,还怕他不成?
于是胡志站直身体,冷冷的说:“谁说那是你的车了?当初琛哥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咱们养殖场哪个送货的没有配骡车?人人都送骡车,当养殖场是善堂吗?”
胡志道:“别人怎么样我可不管,但我是琛哥的亲戚!”
“我呸,什么狗屁的亲戚。”余耀海被他给气笑了,“就凭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也算亲戚?”
他也懒得跟胡志废话,看见不远处绑着的骡车,直接走了过去。
胡志哪里肯依,起来就要阻拦,难免有了打斗。两相争斗之下,胡志很快落了下风。
“你敢打我?我现在可是壮班,是衙门的人,你竟然敢打我,简直是找死!”
余耀海又是一拳揍过去:“看你不爽很久了,打的就是你,不要脸的狗东西,往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一次就打你一次!”
胡志又气又疼,拉着两个同伴嚷嚷:“报官,去报官……”
他自认为自己如今也算半个官了,竟然被人当街打了,可真是丢人啊。
余耀海压根不怕他,将骡子解开,驾着骡车就走。
胡志追不上,只在后面痛骂:“余耀海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叫你好看。”
他立刻就回了衙门,将自己的车当街被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班头。
班头果真火冒三丈:“我们的辖区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什么人,你可认识,现在我就将他拿住,上报典史大人!”
胡志赶紧说:“因是从前有一点小过节……可我与他都没有往来了,没想到他竟会找到我,还将我的车给抢走了。他叫余耀海,便是囤家村莫家养殖场的二当家。”
“好,我现在便去处理。”
班头与胡家有几分交情,胡志能进来,也是他从中帮忙。他的人,怎么能随意让人给欺负了?
于是他转身就去寻典史大人,还没到典史家中,就看见胡志的那辆骡车,正停在这儿。倒不是骡车多么特殊,而是之前胡志还特意与他说过,往后他家里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一声,他有车。
他乘过两次,因胡志好似不怎么爱惜车,车壁左侧有很深的几道划痕。又因之前是拖猪肉羊肉的,车上的血腥味散不去,味道实在是浓。
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还有个少女对男人怒目而视。
那少女班头认识,是典史大人的外孙女,她父亲是隔壁常华县的县丞。
“你驾车不看路是吧?”杨素兰气急败坏,狠狠瞪着眼前的余耀海。
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么毛躁,第一次见面就撞倒她还不道歉,现在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