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目光沉沉:“分明是你们一直对她不好,她伤透了心,才会不想回来看你们,你们现如今竟怪到我们头上来了?”
之前虽两家有碰面,而且宋今瑶也说过李迎夏说的是假话。但一则常父常母从前都是闷不吭声的性子,觉得女儿生活不易,虽是失望却也没有辩解过什么。二则是李家父母以为,宋今瑶是记恨他们逼迫她嫁到乡下,故意出言挑拨。
现在的常母听到这话,依旧十分伤心,低头垂泪不肯多言。
但常大郎跟着宋今瑶快一年了,胆量练出来,也不再是那个好揉搓的软和性子,听到这话,立刻大声反驳。
“我们对她不好?但凡你们多问一问就知道,我们常家是怎么对你家李迎夏的。从小到大,哪一样不是紧着她?家里若只有一口肉,爹娘舍不得给我与弟弟都是要留给她的。原本爹爹在外头有活计,娘在家里种地,供养我与李迎夏读书,后来娘病了家中紧缺银子,却也只是我不上学堂,照样让李迎夏跟着洪夫人认字读书。我们家并非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从小到大没有饿着冷着她分毫!”
李父李母听到这里,俱是一愣,这与迎夏说的完全不一样?
常大郎继续说:“还有,我弟弟常小贵,也才刚满十岁而已,可不管是家里还是田地里的活儿,他都会干,你去看看李迎夏会不会!家里烧火做饭,出去割猪草喂猪,田里挑粪沃肥,小贵六岁就帮着干活了,李迎夏在我家长到十六岁,这些活儿哪一样她会做?”
李父李母呆愣的看着他们,想要找出他们话语里的漏洞。
可是他们不自觉要去相信面前的人,不是因为他们老实巴交,而是……
李迎夏说自己过得多么惨,可回去之后发现她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别说主动收拾打理家里,就是见着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她都不知道去捡拾一下。而且,她之前给杨坚秉炖汤做饭,也完全不会,还是李母手把手教她的。
本来李母觉得,是因乡下穷人家的孩子吃食少,李迎夏做不惯精细的饭食而已。
现在想想若是做惯了饭食的,最多也是舍不得油盐,不至于连生火,煮粥沥饭要怎么弄都不会吧,李迎夏可是连一家四口人,该要放多少水,她都完全不知道的。
常大郎冷笑着:“她在家里要读书,连自己的卧房,都是我娘每日去给她打扫的。她做得最多的活儿,就是去喂鸡和农忙时给田地里的我们送饭——饭还是小贵做的,她只用盛起来送过去就好,连洗衣,她自己的衣服都只洗小衣,外面的衣服都是我娘给她洗,怕洗多了伤了她的手!这叫我们对她不好吗?”
李母娘家虽还算不错,但也是村里长大的,当然知道村里的姑娘平日做什么,洗衣做饭那是基础的,她很小就拎着桶和盆,跟小姐妹们去河里浣洗全家的衣服,然后家里几个孩子一起,将那洗干净湿淋淋的衣服抬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常家三人的手上,他们的手全都是沧桑,那是一直以来辛苦干活之后留下来的痕迹,而她的迎夏刚回家时,她心疼她的手不够细滑,现在想想仅仅是因为没有保养而不够细滑而已,哪里是做惯了粗活的样子?
常母到底还是心软,开口说道:“我们也知道,她大概是对你们说,我们对她不好的话,并没有因此怪她,或许她是刚回去,怕你们嫌弃才会如此说。”
“那也不能,对我们撒谎……”李父说完,面子上就很是挂不住了。
他有些懊恼,他自诩是个秀才,便比一般人清高许多。对于宋今瑶这个外甥女,他原本是非常满意的,温柔懂事,体贴长辈照顾弟弟,学识也很好,之前搞个什么诗会,今瑶还能与那些个才子对上一对。
而且杨家不就是看中了今瑶的秀美端庄,才要她做儿媳的吗?
后来,他是怎么就听了夫人的话,非得毁了今瑶,替刚回来的李迎夏铺路?
现在想一想,都是李迎夏不好,她当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告诉他们,她丢失之后过得不好,都是因宋今瑶鸠占鹊巢的缘故吗?
可宋今瑶是姐姐姐夫托付给他的,迎夏丢失的时候,宋今瑶才三岁,与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若是李迎夏不偷那五十两彩礼银子,不说是常家拿走,以报养育之恩的话,直接给莫家还了银子,他们怎么会逼迫今瑶替嫁过去?必定将两个孩子都养在家里,今瑶就还是他李松骄傲的闺女。
李父想到这里,已经是怒气冲冲,起身说着:“这样的好女儿,我可受不起,由着她去!”
说罢便要离去。
“相公,迎夏是我们的女儿啊,你不能不管她呀。”
李母说不生气,那也是假的,可毕竟是亲生的,想到这会儿的迎夏还在牢里受苦,她就又心疼了。
她扯住李父的袖子:“相公,就算常家对迎夏好,就条件摆在那儿,与咱们家哪里能比?她现在苦着呢,我们不管她,她可要怎么办啊?”
李父根本就不理,扯出自己的袖子冷声说:“你若有闲就继续,你可别忘了,就是你俩闹腾着非要与杨家退了亲,捅了篓子。杨大人现在是身体还没好,上面也还没下发调令,我那文书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陪着你来这里闹腾,已经够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气闷不已。
他不是个冲动的,杨大人出事的时候,他原是想着等一等,等事态明朗些再做决定。但李迎夏天天在家里哭哭哭,说什么杨家倒台了,她这个未来的儿媳也要跟着倒霉,又说什么杨坚秉对她没有感情,一心只记挂着宋今瑶。
总之就是埋怨他们给她寻的亲事不好。
后来自家婆娘也跟着闹,他受不了,干脆就由着她俩去杨家把亲事给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