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看了天下人。”开辟的火焰里,灰头土脸的孔大师愣了一下,看着面无表情走来的叶限,僵硬住了,断然摇头:“不是我!”“我知道。”叶限擦肩而过,留下话语:“那些累赘,交给你了。”就这样,笔直的走向了孔大师身后。在血肉化的断裂高塔之下,舞动的烈焰和浓烟中,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居然自叶限的前进之中,缓缓显现。从一开始,他就坐在那里,但却毫无动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冷眼旁观,欣赏着在眼前上演的惨烈灾难和戏剧。孔大师如遭雷击,冷汗淋漓。刚刚她正是从里面走出,可在混乱和创伤之中,竟然连丝毫都未曾察觉。可更令她恐惧的,是那个人的面孔。如此苍老。明明如此熟悉,但此刻却陌生无比,令人难以置信。协会所派出的大师,主理泉城一切炼金工作的管理者,提出和把控整个施工和一切流程的大师。????——段穆!她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怒视,可很快,自耻辱和狂怒之中咬牙,转身离去,带着幸存者,毫不犹豫。只有叶限一步步走上前,凝视着那一张仿佛永远写满皱纹和愁苦的苍老面目。满怀好奇。“段大师无恙?”段穆满不在乎的一笑,看向了她:“那叶大师你呢?我记得你是在深井之中施工吧?那可是最危险的地方来着。孽化倒灌的时候,我都以为你会死在那里呢。”“还好,我这个人性情乖戾,对谁都不放心,看谁都碍眼,对谁都信任不起来,总会做点自己的小准备。反倒是段大师,忽然之间,真是吓到我了。”叶限双手插在口袋里,郑重端详:“忽然之间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可半点看不出来平日里挂在嘴上的老迈残躯啊。我是不是应该夸一句,老骥伏枥?实在不容易。”“容易,其实,挺容易的。”段穆毫无自得,更没有任何的欣喜。明明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应该志得意满、居高临下的嘲讽才对,但此刻面对叶限的话语,那一张满是愁苦和皱纹的面孔,越发苍老。只是,疲惫一叹。“只要脸皮够厚,自然能够屡败屡战,只要能爬得起来,自然百折不挠……这种对于败者的嘉许,除了糊弄人之外,也只能用来当做毒药撒在创口上了。”段穆仰天轻叹,再忍不住,发笑:“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人都将我当做大器晚成、百折不挠的范例,可我却无一日不曾在想——为何大器晚成、百折不挠的不能是别人?非要是我不可?”叶限沉默,没有说话。自太一之环的协会,自所有工匠的心目中,段穆的存在简直就是励志本身的显现。三十一岁的时候自主觉醒,投身余烬,却已经过了学徒的年龄,徘徊辗转在各个工坊之间,屡屡碰壁,又屡败屡战。四十岁的时候,他用了九年的时间,以一个半路出家的老年余烬的身份,考取了工匠的执照。按理来说,应该赞扬如潮,惊掉所有人的眼球,震惊大家一整年。可惜,那一年,和他同一个考场内,有个十四岁的少年,无门无派,毫无基础、既无长辈也无老师,拿着协会里的科普小册子,一年的时间,自学成才,用格式都完全错误的论文中提出的十四项总结和四条原理,奠定了现代炼金术的崭新领域。当段穆证明了自身的能力,一步步突破自身极限,在协会内部爬升,摘取大师之位的时候,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早已经成为了余烬宗师,现世圣贤——【铸犁匠】。当他以老迈之身振臂一呼,欲图重振聚合一系的时候,聚合一系的前景,被宗师天炉一言否定。聚合一系重振失败,没落数十年之后,他厚积薄发、卷土重来,提出崭新的理论,破后而立时,却在那年的大师评定里,遇到了一个叫离经叛道、破门而出的拦路者,而那个人,名字叫做叶限……他煎熬一生所完成的理论与成果,才提交五日不到,就已经被叶限所提交的论文所淘汰,再无价值。即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放弃,直到今天之前,依旧在延续着探究。诸多悲剧,诸多折磨,诸多失败。几乎写满了段穆的一生。不论是谁遭遇其中一段,都足以一蹶不振,可这些全都被他踏过,尽数跨越。如今的他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大师,大器晚成的典范。可谁都不知道,段穆究竟有多憎恨‘大器晚成’这个词。有多憎恨自己。还有那比上远远不足,比下堪堪有余的微薄才能。“那一年,在我在大师评定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终有一日,你一定会走到我这辈子都难以预料的高度去。一直到今天,我都这么觉得。”段穆轻叹:“我只是期望,穷尽残年,尽力向前,再往前一点。只要还能再往前,就足够了。”叶限问:“既然如此,又何故改弦易张?”“大概是因为……走不动了把?”段穆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似哭似笑:“从七年前开始起,我就发现,自己拼尽全力整日钻研,除了感动自己感动别人之外,毫无作用。充其量,不过是在原地踏步而已。”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徒劳挣扎中,眼看着一个个身后的身影将自己超越,眼看着那些想要追逐的目标,越来越远,眼看着自己日渐昏聩,真正的沦落为一届老朽。当他第四次叫错身旁学生的名字时,才忽然之间发现,余烬之高远。还有,己身之凡庸……“你说,这是凭什么呢,叶大师?”段穆看着她,并无愤怨和怨毒,亦或者,只是努力的维持着平和的样子,直到现在,也不愿意自己被叶限看低。“余烬慷慨,引我走向这一条路,余烬残虐,令我迷茫绝望至此。可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