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小雪纷飞的夜晚。
尚处于寒冬当中的巴黎,冰冷而且萧索,黑漆漆的街道当中行人绝迹,沿着街面上的商店和民居也都门户紧闭,只有偶尔穿行而过的马车,才会带来些许的人气。
然而,当一位满怀好奇心的游客踏入到那些市民集聚的歌舞场所和娱乐场所后,才会发现,原来冰冷和萧索只不过表面上的伪装而已,巴黎即使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依旧不减往常的轻浮浪荡。
此时,一辆辆马车正沿着王宫的大门鱼贯而出,它们在两旁骑兵的护送之下,穿过了仍旧有些些许积雪的街道,穿过了卢浮宫对面的卡鲁索广场,不久之后,停留在了圣尼凯斯街的大剧院门口。
接着,在卫兵们警惕的视线下,艾格隆夫妇走下了马车。
虽然此时是漆黑的冬夜,但剧院各处都华灯高放,在灯火的映衬之下,这座精美的建筑有多了几分妖异的美感,倒是与今天的气氛相得益彰。
艾格隆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建筑,又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
这座剧院确实和波拿巴家族有“缘分”。
因为这是离杜伊勒里王宫最近的大剧院(只有不到一公里),所以拿破仑在1799年雾月政变上台之后,就经常在这里参加公众活动,而他的行踪也渐渐地为各处对他心怀不满的反对者们所知晓。
于是,在1800年12月24日的平安夜,也就是在距现在差不多整整30年的时间点上,趁着他前往剧院观看歌剧《创世纪》的机会,一群保王党分子执行了他们精心策划的刺杀计划。
他们搞了一辆装满火药的马车,把火药装进伪装的酒桶里面,然后把这辆炸药马车停留在了拐角处,只等当时还是第一执政的拿破仑经过,就点燃引信送他上天。
计划原本确实挺完美的,然而,天不遂人愿,第一执政因为没有等夫人约瑟芬,所以先行离开了王宫,而且他的车驾速度非常快,连旁边的骑兵护送队被甩在了后面。
车驾的突然出现和速度之快,让刺客有点措手不及,所以引信点燃的时间晚了几秒,等到拿破仑的车驾驶远后炸药才爆炸,仅有车驾的玻璃因为爆炸的冲击波受到了损坏,第一执政安然无恙。
发现自己刚刚躲过刺杀的拿破仑心里极度恼火,但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没事、同时展现出自己的“气概”,他不顾歌剧院里面可能另外潜藏着刺客的风险,仍旧按照预定安排参加了歌剧院的演出,此时已经得到消息的观众们都骚动不安,但是看到拿破仑安然无恙并且镇定如恒之后,他们的骚动也就渐渐平息,一切又恢复了正轨。
当然,如此公然的刺杀自然不会被拿破仑轻轻放过,他回到王宫之后勃然大怒,然后立刻下令追查凶手——即使后来追查到刺杀他的人是保王党分子,但是他仍旧趁机把一群他看不顺眼的雅各宾分子也当成“刺客同谋”一起逮捕并且惩罚了。
这段轶事毫无疑问成为了拿破仑生涯当中的又一个传奇,和后来的希特勒一样,在精心策划的爆炸当中逃过一劫,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天命在身”,更加成为了他后来称帝的催化剂之一。
而今天,艾格隆又沿着同样的路,从王宫里来到了大剧院的门口。
而且他的运气不错,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装满炸药的马车,也没有街角和建筑里放的冷枪,一切都是这样平和与静谧,法兰西似乎不再抵触波拿巴家族,而且默默地接受了他的统治。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表象。
30年过去了,皇帝和国王们换来换去,每一个人都曾经大权在握高不可攀,然而每一个人都没有统治多久就不得不黯然离开;唯有这座大剧院依旧巍然矗立在这里,它的里面不断地演出着各种戏剧,而这跌宕起伏的三十年当中,法兰西自己也仿佛是一个滑稽戏的舞台,到处都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戏码。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入神了呀?”就在他沉吟不语的时候,他身边的特蕾莎轻声呼唤了他。“我们得进去啦,奥棠丝王后恐怕都等不及了。”
随着妻子的呼唤,艾格隆中断了自己的遐思。
无论是剧院内还是剧院之外,舞台都已经为自己搭建好了,他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绝不容许自己被观众们轰下台。
今天的他,是应他的婶婶奥棠丝王后之前的邀请前来出席剧院活动的。
他的婶婶具有挺不错的作曲天赋,当年就经常举办各种音乐会和演剧活动聊以自娱,如今在东山再起之后,她自然又乐得去找回原本的爱好。
她一直都是个喜欢热闹和浮华的女性,只不过因为帝国的毁灭而不得不跑路到瑞士过着隐居生活而已,如今她又重新成为了皇室的一员,甚至成为了眼下巴黎的皇族当中最长者,她当然会乐此不疲地享受当年那种众星拱月的富贵生活,弥补自己这十五年来的冷寂凄凉。
在她的热情邀请之下,艾格隆也盛情难却,答应了和妻子一起出席她举办的音乐会。
而且,作为刚刚登基的皇帝皇后,他们夫妇也确实有必要时常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好吧,我们进去吧。”
艾格隆响应了妻子的催促,然后挽住了特蕾莎的手,夫妻两个就这样手挽着手一起往前走,踏上台阶走入到了剧院当中。
在这台阶和过道上,卫兵们都在整齐列队,持枪向两位陛下敬礼,而随着他们沿着过道走进到大剧院之内,一股热浪顿时迎面扑来。
这是成百上千人聚在一起时呼吸时凝聚出来的热浪,这是辉煌的灯火不懈燃烧而加温的热浪,它驱散了艾格隆身上的冬风,再他再也感觉不到寒冷,而是顺利地融入到了这个小小的方寸世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