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张知府那等人,或许会斥责谢拾越俎代庖,周知县却不然。
他说得直白:“读书所为何来?治国平天下而已。不然,诗书满腹也不过是两脚书橱!”
所谓“两脚书橱”,是对读书人知识渊博的戏称,周知县借此讽刺迂腐无用的书呆子,顺带告诫谢拾:“年
轻人自当有几分锐气,这等迂腐做派,你万万不可学!”
谢拾浑身一震。
……是啊,他何时这般矫情了?
……只要做自以为该做之事,何必在意其他?一如这凡间在他眼中处处不好、亟待改变,可对早已习惯的许多人而言,何尝不是多此一举?难道他就会因此从众?
谢拾自问自答:当然不会!
他朝周知县郑重一礼:“学生受教!”
“善!善!”周知县笑得开怀。
此时,周知县看向谢拾的眼神里,除了对晚辈的喜爱,更多了一份浓重的欣赏,仿佛看亟待打磨的玉胚、尚未开锋的宝剑。
从前喜爱的是谢拾的才华与性情,如今却是欣赏这份敢于担当大事的赤诚之心。
他当即作出一个决定。
于是,被夸得晕晕乎乎的谢拾,又在晕晕乎乎中接下周知县的任命,参与安置流民。
既要安顿好流民,也要防止流民作乱、祸害本地百姓,对县衙上下而言,此事绝不轻松。如今还好,一旦流民渐多,只怕忙不过来。
谢拾顿时被拉了壮丁。
以他的年龄和身板,周知县当然不会分配复杂繁重之事,最多只是些许文书工作而已,正好也能替忙不过来的县吏们分担一二。
敢于担当大事,自该磨砺一番!
谢拾:“……”
……尚未入官场,先接到县衙的实习工作。一时竟不知是该感谢周知县的看重,还是大声抗议:“滥用童工,不当人子!”
庆幸的是,如今涌入泊阳的流民不多,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抓了壮丁当场开始加班。考虑到他才从府城回来,周知县甚至大方地放他先回家,三日后再来县衙报道。
谢拾心情复杂地与众人会和。
得知他被临时征召为县衙做事,赵自新几人皆是羡慕不已。
须知他们甚至不曾与周知县单独说过只言片语,谢拾居然都能自由出入县衙了?
见识更多的钱致徽啧啧称奇:“……入仕前便有机会在县衙做事,接触衙门中各项事务,这是拿你当自家子侄一般培养啊!”
何况此次还涉及到安置流民,换做其他人,指不定便将自家子侄塞进去镀金。万一做的好了,岂不是也能分润一份功劳?
谢林没想太多,只知道自家儿子得了知县老爷的看重,这是顶顶荣耀的好事啊!
他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拾哥儿你安心替知县老爷做事,有啥需要只管说。”
哪怕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以谢林对他们的了解,完全能替全家人做出担保——无论谢拾有什么需要,全家人都会鼎力支持。
不仅如此,谢林甚至建议他就留在县里,暂时别回家,也免了三日时间来回折腾。毕竟刚刚经历过车马劳顿,得好好休息。
谢拾连忙摇头:“这怎么行?”
……他急急忙忙回来不就是唯恐泊阳生乱,担心家人的安危吗?如今却将一家人留在村里、不管不问,岂不是本末倒置?
听了谢拾的顾虑,谢林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你才几岁,哪里就需要照应一大家子?莫说村里安全得很,便是出了事,难道还能轮到你一个孩子出头?”
一旁的徐守文也是失笑,他戏谑道:“我家只我娘孤身一人,万一有事,难免不便。你家却不同,阿拾你若是归家,只怕不是照应全家,而是一家子照应你罢?就你这小身板,风大点都能给你刮走!”
谢拾:“……”
……连中两刀,血条已空!
似乎听见胖狸猫憋笑的声音,谢拾郁闷地鼓起腮帮子:“……好罢,我留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