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妄想耍花招,老实点!”
戈郁被两个暗卫拖着塞进马车,穿过夜禁的城墙大门,驶向城郊外的别院屋宅,楚凉恶趣味地瞧她狼狈拧发。
“怎么,如此沉得住气…”他饶有兴致道:“若你识相,现在招出背后指使之人,孤饶你不死如何?”
到这一步,戈郁的计划当算已经完成一半,她而今已然和这国家的君王独处一室。
帝王啊…最高掌权者不外如是,她放软了表情茶茶地温柔看他,唇里却说出最令人意外的话,仿若对她于这世上最亲近的恋人般地,绝口不言冒犯之事:“陛下,陪您玩场权利的游戏如何,可有得胜信心?”
十三怒斥:“放肆!”
美衣贵公子却不甚在意道:“退下,孤也很好奇,你口中的‘愚君’何来…是谁教你?”
他优雅摘下黑布裹面,露出瘦削棱骨分明的面庞出来,年轻却不负他尊贵之位,端生的一副好相貌,凌如天上月。
戈郁却不受他表相所诱,权当没看见、不在乎一国帝君风流之貌美,还只激怒他笑:“怎的,这般胆小?那快杀了我吧,免得提心吊胆疑神怕鬼,让不知者误会我这女子多大能耐,能叫一国之君不敢应赌!”
她讥笑,他讽面,提赌,也在赌,赌他君威不容侵犯,赌自己命硬挺过这关。
果然,他定定瞧她许久,终还是被吊起兴致,似讥诮问:“你倒是个聪明的,那便说说,何以为权?”
他不上当,要将主动权捏在手里,试图掌控话题。
可她却也不是吃素长大,此关乎身家性命不说,若非再进一步,便算失信原身,那得再多久实现所愿?
君或伶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古话:都是前年的狐狸…那还玩什么聊斋志怪!
“罢,我退一步。”戈郁先讨饶了,谁让她处弱权,砝码不筹?示弱先言:“唱亡国是引,背后无人,看出您帝威外忧内患,官僚欺上瞒下贪癫败政,故小作试探。”
直面俏佳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楚凉却无意欣赏,恍觉眉眼一片冰凉,提起认真三分,稍敛玩味姿态:“拿命而探,只为此?若我不救于你又当如何。”
戈郁只是笑,且笃定:“不会,从我发现您身份之那一刻起,不成功,便成仁。”
这一刻,他的眼神终于变化些许,带上一注欣赏:“有魄力,但筹码不够,或许你得重游湖底而葬了…”
“呵,陛下耐心不够,是该理解。”她便也再不提虚与,而是言入正题:“您该谢我才对,这满城消息最灵通之处莫过于勾栏绸锦之上,只待一天明,无数‘亡国’之歌就会像长了翅膀样的飞遍城楼、朝官不胫而走,万万民之众口铄金;所有人之口耳相传,最终归为您之罪已之诏!”
她不禁激昂起来,面上偏又甚嚣恐慌,急张拘诸:“而一始发传言,便不可歇止,潮如洪流之势、天灾是你!人祸是你!小病大灾怨声八方而起!皆是源于一口‘亡国’歌言,而君…你作何比愿,你之言,谁听?谁又会信?”
楚凉敛目,不知喜怒,甚至平静过头:“你说得对,这样的事甚至不止孤这三年新帝,无论哪位在世,皆是言如万刃加身,早有准备。”
换言之…
“不够,你的砝码不够。”他目之灼灼,外头车轴滚滚之声不知何时便缓缓停了,四方夜里悄静无声,只余一火豆灯辉映于他的某种染上期待目光:“万古诸君皆如此,何以破局?何以胜局!”
“咳咳咳,口渴。”明眸皓齿奸笑暗示,有方法,意破局,但看诚意:“刑房听着多可怕呐,不若去你皇宫夜宿一晚?”
她抬手作投降,笑的虎牙呲呲:“保证安分~!”
“嗤,看你还能如何翻天?回宫!”
十三驭马,闻声折头:“是!”
今宵夜长,深宫乌墙,御膳伴陈酿…
御书案上,比邻而坐,纸上铁画银钩,对战:
君曰:“万万众之三人成虎,罪己诏,是乃虚安人心,愚民之见。”
戈郁辩:“反对,从‘宏观’而言,谣言三声而止,蜚语者只顾发泄自身不满而寻一出口肆意而骂,骂天骂地骂人,纯粹恶意,不含目的;而‘微观’来讲,若一纯粹‘辱天听’行为久不得利,实该无以为继,反之便是蓄意推动,有心为之。”
“曾数任帝皇,对平民辱声作为不一而足,以杀止言、以罚止言、以混淆另寻话题转移视线、以不管民怨己乐者…数众,皆治标不治本,更甚过犹反噬,无不后患,何解?”
戈郁辩:“其实陛下已经给出答案,排除一切治标答案,最后留下的最难,便成为最优解。”
他挑眉,兴致不减:“楚帧国十万万众口难调,一一去堵不成?废话。”
戈郁却不见紧张,饮啄桃花醉酒暖身,款款而谈:“非也,人之口欲,也只能由人来解。”
十三眼睁睁瞧着他家国君亲自为那女子斟上,按下心中无数砰砰心跳,恨自己不能目盲耳瞎。
戈郁倒是接受良好,款款而谈:“天下民心总是这般,散漫、无治;而朝堂倒是聚拢的力量,却尚不如百姓,奢靡加之所谓‘人情’顽疾沉疴般的甚如宽高树下腐烂根靡;而您为民、官之首,于此无措只在表面功夫下努力,何不称之一句‘愚君’,而我…何错之有。”
他笑了,放松般地丢掉批阅奏折用的朱笔玉章,笑叹了句,也像自嘲:“原是如此,今夜这微服出宫却是真应了这句‘无用功’!”
但罢,他又真实更快反应回来,重拾霸气,鹰眸锋利直剖人心:“那你说,孤该若何——?”
戈郁也不跟他来虚的,豪气直指他身后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