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折戟沉沙,零星雪花飘落,断剑红缨之下,是死去的士兵凝滞的惊恐。杀戮到了最后关头,修仙所有剩余将士的指望皆是那二人。
数以千计的魔兽从累摞的尸山身后站起身,巨型猛禽徘徊在那二人前方的不远处。身后是瑟缩的剩余士兵,身前是杀不死总会复活的魔兽军团,地上是因为突袭而永不瞑目的修仙将士,雪花逐渐厚重,边关无常的天气昭示着魔障之气的嚣张跋扈。
缠满了布、握着云熙剑柄的手剧烈抖动。酣战数个时辰,这条白布已被血迹和汗渍模糊完全,陈立恒眼中的果决逐渐消怯,他的背后站着一袭白衣的楚释。楚释果断将瑶光横在眼前,剑刃温润之光流转,楚释的眼中却果断冷静,他皱紧眉头斜视陈立恒的背影,轻声但有力道,“立恒,这么下去会被它们活活耗死的,你带着陈家军撤退,我来断后!”
陈立恒深深的闭上眼。朝阳下,额上的汗水沿着他的脸侧流下,他不甘心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楚释扬扬头,斜视他道,“我自有办法,信我。”
两人一前一后,站位一左一右。陈立恒停顿片刻,缓缓睁眼,轻声道,“最后几招,我帮你最后一程,兄弟,希望你能活下来。”
说罢,陈立恒一手化符阵,一手画符盾,云熙顿于空中,化形为一堵泛着淡蓝色的透明墙壁,陈立恒咬紧牙关,这堵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两处蔓延。
楚释一顿,在身后焦急道,“够了!”
陈立恒扯起一抹艰难的笑,他有些有气无力道,“等一下,你就站在墙后,通过这堵墙的魔兽都会被削弱力量,你一个人也能轻松点,这样我也能减少点愧疚。”
楚释心里酸楚,他定定的看着陈立恒扬手给墙壁贴上符阵。陈立恒反手将符盾扔给楚释,楚释眼中一滞,只见符盾转瞬与瑶光融合,楚释低头难过道,“快走吧。”
陈立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不停留。伸手召回云熙的那一刻,陈立恒整个人转瞬飞向楚释身后的陈家军。
众魔见陈立恒飞走,皆是迈着庞大的步子缓缓向楚释爬来。楚释不知站在原地呆想什么,只是背着撤退的陈家军低头看向地面,额间白布向后飘扬,瑶光被他攥在手里,身后的陈立恒扫了他一眼,眼中竟有热泪,然后他不敢停留的带着所有人撤向远方。
魔兽们穿过透明墙壁的步伐逐步放缓,楚释捏紧瑶光,缓缓抬头。
众魔惊颤。
楚释的两眼中,一眼如常,另一眼竟泛着诡异的红光。他低眉弯唇一笑,众魔竟在他面前齐刷刷的停住了脚步。楚释微动唇角,其中一头猛禽听话乖巧的匍匐在他脚边,他跃上鸟背,与群魔飞向远方。
这得益于楚政明向迦米剌求的魔咒。
刘海在空中翻飞,楚释坐在猛禽的背上,断定幻象中一定有实体的结论,他和陈立恒之所以杀不完魔兽,完全是因为实体不在这儿。如果不在这儿,那只有可能在迦米剌所说的堕魔之都里。
猛禽盘旋,楚释眼前一黑,待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他四下打量,只见岩浆滚滚,怪石参天林立,野兽匍匐潜藏。
楚释定了定心神,谨慎起身,他将瑶光捏紧,整个人抿唇不语。
想必这里就是堕魔之都了。掠至诵雅居的石台,楚释一愣,赶忙翻下身子轻巧飞上,他仰头看了一眼盘旋而过的魔兽们,提着剑走向宫殿群。
不知是与始祖打交道多了,发现它们没有那么恐怖,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楚释整个人还算轻松,没那么胆怯。他在门口顿了顿,化身为迦米剌的模样,推门阔步而入。
令他意外的是,宫殿里没有外面那么恐怖,相反的,宫殿内部处处奢华,只是有好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比方说水晶杯,还有红皮沙发,甚至挂在玄关处的燕尾服。楚释皱紧眉头,四下警惕,他看着盘旋而上的楼梯,眼中疑虑更重。
方才诵雅居的牌坊他倒是能认得,只是这宫殿内部,这些陈设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他不认得,所以心生恐惧,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化回原形时,一道惊异的声音响起,“哟,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楚释直了直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背对着声源,视线飘忽道,“我听说,始祖现在就剩四个了,想着回来看看你。”
米昂站在原地,抱臂观望冷笑道,“你还会回来看我们?敢问谁有我们吸血鬼冤?一开始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是你的魔生事,惹了修仙人到我的地盘上来闹事,现如今,你来和我说念及魔族旧情?迦米剌,你是被夺舍了吧?”
楚释考量片刻,转过身,只见高他一个头的米昂倚在门口,身后是一绿发男子,那男子一脸瑟缩。见楚释转过身,米昂一挑眉,低声缓缓道,“我就说,迦米剌这个小鬼怎么会来?”
楚释不解,“怎么知道我不是迦米剌?”
米昂竟也不着急对打,他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为何,一定要致我们于死地?”
瑶光在楚释的指尖幻化成型,米昂瞥见,只是感道好笑的眯了眯眼,“我们为何而活?又岂能轻易杀死?”
楚释扬唇,“你在向我求饶?”
米昂“啧”了一声,他大笑片刻,言简意赅道,“恶魔不死,源于它根植于人类心中,是你们的恶念,欲念,以及狂妄造就了我们。”
这句话不知触了楚释的哪根弦,他横剑侧身,狠厉道,“多说的话我不想听,也不必听,我来,就是来取始祖的首级!”
米昂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随意道,“我说你。”
楚释一顿。米昂眯了眯眼,像是打量猎物一般看向楚释,他笃定道,“所有始祖,包括迦米剌,你都要杀干净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