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放了狠话,但陈之玲终究没能下狠手。她猛地将瑶光插入地中,扬手化阵,万千树叶受她指引。定睛一看,法阵中每片树叶都沾染了瑶光温润的气息,它们飞速插划进魔兽队伍,角度精准、力道狠辣的点了魔兽们的穴道,魔兽们顿时动弹不得。
瑶光剑刃质地纯玉,周身缭绕薄烟不散,真真应了“蓝田日暖玉生烟”这句话。陈之玲侧头打量静止不动的魔兽们,竟颇有几分当年楚释仙气飘飘的气质。
她看得出楚释故意放水,于是思考片刻,认真道,“也许我该谢谢他故意放我走。”
魔兽们只有猩红色的瞳仁可以活动,它们眼珠子转了转,陈之玲背对着它们提起瑶光,又低头专注的用袖口擦了擦剑身上的浮灰。
天下本由将军定,哪许将军见白头。看着瑶光通体莹白,陈之玲总是想起楚释落魄的样子,她顿了顿,也讲不清什么感情的补充道,“明天太阳一升起,你们就可以活动了。帮我捎个话给他,就说魔族环境太差劲了,我还是觉得修仙更宜居,我在修仙等他。”
她垂下眼,最后看了一眼瑶光,就将剑小心翼翼的放在领头魔兽身边。
世界尽头晨曦初现,偶有麋鹿惊雀与她的行径错身而过,陈之玲低头思考前行。天边最后一抹艳红逐渐淡却,她孤独的走在路上,这时,一匹红棕色的马在她面前急停。
烈马驯服不易,顿时吓了陈之玲一跳。面对着阳光,陈之玲很难睁开眼,只能清晰的听到马背上的少年喊道,“不愧是你,陈之玲!”
这个声音好久不见。陈之玲回想起已是眼有热泪,她伸出手,任由徐春拉她上马。
“父兄安好?陈家可有伤亡?”陈之玲平复心情,问道。
“托你的福,咱家都平安。”徐春开心道,“我说你可以啊,单枪匹马的真从魔族杀出来啦?小妮子着实有两下子,不愧是穹宇阁阁主。”
陈之玲默然一瞬,“就当我自己逃出来了吧。”
徐春挑眉,见陈之玲兴致不高,也没继续追问,他转换了略微温柔的语气,絮絮叨叨起家常来,“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和祝庭来俩没像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但是小吵小闹肯定有的。少爷呢也准备接替老爷的担子,老爷你是不知道,他的身子没以前硬朗了,好好歇歇也行。”
陈之玲坐在他身后,声音闷闷道,“父亲怎么了?”
徐春安慰道,“老爷扎根边境这么久,人老了身上总会不利索,有点毛病也正常。连年跟在少爷身边,做他的随从,阿大呢保护老爷,皇后还是老样子,总之呢,陈家都挺好的。”
“你回来啊,还不知道他们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说来也巧,我想去魔族救你出来,可恰巧你自己逃出来了,现如今我们俩更是毫发无伤,之玲,普天之下最离谱的运气莫过于此啊。”
徐春这些话说完,突然感觉后背一暖,顿时整个人一个激灵。他直起身,绷紧身子,陈之玲闷声道,“问你个问题。”
徐春偏头,专注道,“你说。”
陈之玲斟酌道,“我是说假如有一件事,做成这件事我就可以救下所有人,但做不成的话,我就会失去所有人,你说,我做还是不做?”
徐春没懂她的言外之意,但他尽力理解道,“保持原状会失去所有人吗?”
陈之玲默然一瞬,叹气道,“应该会失去的。”
徐春嗤笑一声,扬声道,“那还犹豫个屁!干他一票还有生机,不敢反抗等于任人宰割!拿我来讲,死在战场上是对我的荣誉嘉奖,苟且偷生才让人笑话呢!”
“是啊。”陈之玲低声道,“苟且偷生才人笑话呢。”
烈日下,一匹红棕色烈马疾驰在通往皇城的路上,大约半日时间,二人进了皇城,便有探子向姜谋告道,“陛下,陈之玲活着回来了。”
姜谋一挑眉,颇感兴趣道,“看样子,小姑娘这几天别有所获啊。”
身边有黑衣蒙面人站起身,俯首道,“陛下,需要解决她吗?”
姜谋好笑的摆摆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蒙面人沉默不语。姜谋若有所思道,“当初把她关在清净崖上,也只是想小施惩戒,告诫四大家族别太跋扈,更何况我又不能把陈立恒关在崖上那么久。陈家啊,半生为了修仙,真是令我爱也不行恨也不行,”
蒙面人垂头,低声问,“那陛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姜谋回头看一眼他,淡淡道,“陈之玲就先放着吧,你还得继续盯着陈立恒和陈嘉明,看看和他们走的近的官员都有谁,魔族那边,我抽空另外安排人。”
蒙面人退下,大殿只剩姜谋一人。他站在原地,心中暗暗盘算还有多少兵力分布在外。他有个宏伟的打算,那就是集中权力,掌握所有兵力,绝不把兵权给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然后亲率大军,一举剿灭楚天越,同时获得魔族与修仙一脉的统治权。
实现一统的前提条件必须是团结,文武百官皆掌权的队伍必不可能处处团结。因此,他决定大权集中,即使是个暴君也认了。能将江山版图再拓,一战造福世人,功过与否又何妨?
江行在兵器库的黑暗里常年不见天日,久到就连姜谋自己都忘了它在哪儿了。姜谋心中遗憾,他清楚总有一天,陈立恒会倒在一统之前。姜谋的心柔软的坚硬,念及一个人的好与下定决心除掉他的意愿居然同时矛盾存在。
徐春牵着马,身前站着同样驻足的陈之玲。陈之玲背对着他,抬头看向陈家府邸牌匾。陈家宅院大门紧闭,朱红色的墙壁横向蔓延,白梅从墙边探出,角落里栽种的竹子笔直伸向天际。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