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勤眉宇间浮出些许疑惑,快速扫了眼资料,迟疑道:“那后来怎么……?”
资料上显示,许珈毓的母亲已经亡故,死亡日期,就在他父亲去世后不久。
许珈毓捏着筷子,一根根挑去鱼刺。
漫不经心的模样,眉眼间看不出太多情绪。
她说:“后来,姨妈,也就是林秀,她当时去了姥姥家。因为我爸死了,姥姥觉得我们可怜,想把自己名下的房子留给我妈,林秀不答应,就去闹……后来我妈就知道了。”
她还记得那年林秀说,你们母女两个,都是狐狸精,装什么可怜。
“我妈回了湖市,不相信我爸死了,非要去他学校要个说法……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能要到什么说法?何况我爸那种丑闻,学校早就压下来了,我妈被赶了回去。”
“她回到了家,在楼梯口遇到了孙德武。”
说到这里,许珈毓顿了顿,沉默了很久。
她眼圈似乎有点红了,但面上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孟靖南和谭松勤放轻呼吸,隔间静得不像话。
直到许珈毓的手开始发抖,她才缓慢拖出一丝隐秘的哽咽:“他把我妈推进房里……”
天边的雪忽然下得大起来,“砰”的一声,窗外竹影婆娑摇曳。那片翠竹似乎实在承受不住积雪的重压,终于折断了竹身。
雪轰地坠落。
满室只剩许珈毓有些痛苦的喘息。
孟靖南轻声问:“后来呢。”
许珈毓压抑片刻,抹抹眼角,低声道:“后来,那个孩子没了,流掉了,我妈那天晚上就疯了,疯了三天,胡言乱语,谁也不认识,谁的话也不听……”
“第三天,她跑到江边,跳下去了。”
面前的女人微微低垂眼眸,原本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半掩,眼尾垂下,扯出一抹微弱的弧度。
谭松勤猛地拍桌子:“这个混账!”
他替孟家做事这么多年,十年在商场见过无数风刀霜剑,从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到如今海城战无不胜的神话,自认为情绪,已经克制得很好。
此刻却还是失态了。
许珈毓弯唇,从往事中回神,勉强笑了笑:“再后来的事,谭律你应该也知道了。我考入临海大学,拿到了建武集团的实习,原本想自己查当年的事,还我爸一个清白……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那三年她在伦敦,回不去。
许珈毓抬眼:“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听说胡元恺死了。胡元恺当年是我爸的朋友,孙德武也是他介绍给我爸的,我在想,他的死,或许和孙德武脱不了关系。”
谭松勤点头,郑重地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哪怕不是卖靖南一个面子,小许,我也会用尽全力去做的。”
许珈毓鼻尖一酸:“谢谢。”
*
这顿饭吃完,三人一道往外走去,风雪大了,雪粒好似冰雹,砸在脸上,生疼。
孟靖南撑了把伞,许珈毓没想到晚上天气急剧变幻,出门便没带伞。
“躲躲。”孟靖南将伞移过去,又问,“老谭你怎么走?”
谭松勤说:“我回去对一下你担保公司那个案子,顺便把小许的资料整理一下,就回市中心那套房子了。”
孟靖南点头:“行,那你路上小心。”
谭松勤的身影消失不见。
孟靖南垂头对许珈毓道:“我送你。”
许珈毓看了眼铺天盖地的雪。
“好。”
她和孟靖南并肩往外走去。
或许是因为情绪还没完全消退,许珈毓唇色苍白,眼尾依旧缀着薄红。
孟靖南走了几步,忽然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披着吧。”
许珈毓愣了愣,想起那晚在海庭,他的围巾她没接。然而今夜风雪交加,她指尖冰凉一片。
许珈毓抿唇,还是接过:“谢了。”
孟靖南唇角弯起弧度,没说什么。
惠记酒楼离她下榻的宾馆不算特别远,雪已经积起来,孟靖南开车出来,许珈毓收伞,上了车。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他们两个出来的身影。
李书行站在台阶上,险些以为自己看错:“卧槽……这他妈,这他妈是许珈毓?”
他忙掉头,去看身边江泊雪。
“她不是跟你赌气,在伦敦不回来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江泊雪没理会他的疑问。
他穿着正装,外面仍然只有一件黑色大衣,熨贴包裹着他,似乎抵御不了什么寒气,他却不觉得冷。
男人眉弓很深,鼻梁英挺,一双如渊如海的眼眸,此时掀起滔天巨浪。
他抿唇,猛地踹了一脚身旁的车。
死死盯着两人远去的身影。
*
许珈毓告别了孟靖南,进大堂摁亮电梯,电梯很快就来,载着她升向十三层。
她出电梯左拐,准备回房快速洗个澡,然后睡觉。
天太冷了,虽然进了酒店有暖气,可她仍然还是控制不住地手腕发抖。
是强直的毛病犯了。
许珈毓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出了电梯,路过拐角小花厅时,她忽然看见那里站着一道人影。
背抵着墙,垂眸,隐没在黑暗中。
大晚上的有点吓人,许珈毓忍不住退了两步。
直到月影偏移,许珈毓这才看清,这人是江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