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之上的约定时辰是酉时三刻,可直至到了戌时一刻,曹靖昌都没能依约登门。
封若时半刻前被一封加急文书重又请回了刑部,偌大的花厅里便只有封母韩容清还陪着她们候在桌旁,只是她到底有孕在身,久坐之后自然腰困体乏,封清桐与钟星婵遂齐齐起身,一左一右搀着她到正院前逛游散步。
几人沿着回廊一路向外,最终停驻在院落的西北角,韩容清敛裙倚在石凳上,鼻尖轻轻一抽,忽地笑了起来。
“今年的独占春倒是开得格外好,我们桐桐的培植手艺当真益发见长了。”
封清桐做点心时惯喜欢在上头装饰些花瓣,独占春柔白泛粉,香气又淡,加之寓意祥和,是再好不过的点缀佳品。
为此,她两年前还特地于府中的小花圃里开辟出一块空地,就为了能自己种植些独占春,只可惜这花对于生长之地的要求颇高,但凡雨水稍多些或是气温稍低些,长出来的花葶便会又瘪又小,总归着不尽如人意。
跟在最后的芷雨闻言踮了踮脚,瞧过一眼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哪儿呀,今年一开春便下了几场大雪,小姐年关前种下的那几株早就被冻死了,现下园子里的独占春是席诀少爷一月前新种下的,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改良的法子,花蕊瞧着都要比往年更茁壮灿烂些。”
“……嗯?”
封清桐顿时愣住,
“席诀还来府上侍弄过花圃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芷雨回道:“小姐不记得了?您一个月前生了场风寒,钟二少爷但凡散值得早些,便会过来府中探望小姐,这些独占春便是在那时种下的。后来小姐病愈外出,这花也长好了,您没特意问,奴婢便也没特意提。”
韩容清笑吟吟地接过话头,“席诀那孩子倒是细心,满朝上下年关之后都要述职,也难为他还能腾出空闲来种花。”
确实,每年的年关前后都是最忙的时候,至少封清桐就曾冒着大雪去给秦以忱送过几次东西,但秦以忱每一次都是草草露上一面后再匆匆归返,没有一次能腾出空闲来,耐心地同她讲上两句话。
思及此,封清桐眼睫微垂,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她这厢尚且处在一种莫名的微妙里独自怔愣,不远处却已经有丫头小跑着过来传了话,说曹靖昌已经到了,此刻正在花厅里候着呢。
几人遂又顺着原路往回赶,封清桐这次行在最前,没走几步便隐约窥见了廊头的一抹高大身影。
她下意识颦了颦眉,心里尤在纳闷:
这曹靖昌怎的看着较之上次裙幄宴上要高出不少?
直至绕过第一道回廊,那人身形渐明,徐徐显出面容来,她才终是恍然发现——
这哪里是曹靖昌,分明就是方才还被她们聚议谈论的钟席诀!
钟二少爷今日穿了一件白杏色的广袖外衫,内搭浅湘妃的暗金纹袍子,虽说色泽一具清淡,细看之下却又深浅交织,说不出的精致卓绝。
加之他又身姿挺拔,当下宽肩窄腰地立在夜色里,发如泼墨,面如冠玉,颊边酒窝盈盈凹陷,潋滟眉眼溶溶含笑,一眼望过去便如月下谪仙,颇有几分俊逸倜傥的潇洒意味。
而与之相比之下,本该在今番晚宴唱主角儿的曹靖昌倒是完全不够看了。
曹大公子就站在钟席诀身后半步远的位置,他的个头较之钟席诀原本便要矮上一截,况且此刻瞧上去还神色萎靡,容姿憔悴,一身皱巴巴的官服套在身上疲态尽显,领口的位置也不知被谁上手拽掉了一颗盘扣,松松垮垮地好生狼狈。
眼见着封清桐和韩容清一前一后地走过来,曹靖昌急忙清清嗓子,有意挺起胸膛,快步上前行礼赔罪道:
“散值时突然来了一桩案子,这才耽误了登门的时辰,还望封夫人与封小姐莫要怪罪。”
封清桐没说话,钟星婵倒是自后探出头来,轻嗤一声,半是指责半是揶揄地调侃他道:
“竟是如此巧合吗?可我晌午时还瞧见京兆府尹在正阳大街上吃小馄饨呢,他说安都城内近来着实太平,什么乱子都没有。曹大人可别是自己马虎记错了时辰,这才随意扯来公事来做幌子。”
曹靖昌被她嘲谑得面上一红,“钟小姐说笑了,这世间之事还就是如此巧合,曹某当真没有扯谎。”
……
这确实是句实话,兢兢业业的曹大人今日本该能够按时散值,可谁曾想临到酉时,京兆府内竟是突然冲进来两个脸生的摊贩,一人说自己丢了钱袋,一人说自己失了玉坠,且还都一口咬定是对方窃取了自己的财物。
曹靖昌作为京兆府少尹,研判断案义不容辞,故而他速速戴上了才摘下的官帽,想着将事情尽快了结。
可这二人却又偏生像在故意找茬似的,答不了两句话便动起手来,一路推搡扭打着挤上案桌,将曹靖昌也一并拉入了混战里。
可怜曹大人原本还在耐心断案,然那二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过了几招,曹靖昌夹在其中,反倒成了挨打最多的人。他无可奈何,只得允诺先由他自己担了这二人的损失,这才劝得双方偃旗息鼓,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京兆府。
想起这茬来就觉得肩膀还有些疼,曹靖昌俯身又行一礼,朝着身后的小厮伸了伸手,
“送给封小姐的玉钗呢?还不快拿出来。”
小厮苦着一张脸喃喃回道:
“少爷忘记了?您备下的发钗在咱们离开衙门时就已经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小乞丐夺走砸碎了,咱们连盒子都扔了,眼下哪儿还有东西送给封小姐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然恰巧此时廊中寂静,在场几人倒是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