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海海域深黑, 暗涌波动。反常之处便在于越往前,海水却越见奇异清澈起来。一开始还有几尾水兽游动,到后来便不见任何游弋之物了。
水面清澈同明镜般倒映出层云, 反倒衬得这处像是虚幻之地, 处处透着诡异。
我坐在蚌壳中, 扶着边缘去看向重海海域。湿咸海风刮过, 海面却不见一丝涟漪,而那底下透着神秘、危险气息的古城,却被勾勒得愈加明显了。
心潮涌动。
而在此时,舟微漪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人, 主动驾驭着法器上前招呼道:
“初弦兄。”
“……”我身体微微一僵。
忘了舟微漪和容初弦是好友了。
早知道就不偷懒坐在舟微漪法器上了。我暗暗懊悔。
舟微漪在修真界内虽口碑极佳,左右逢源;但那也是奉承他的人多,舟微漪真正相交的好友数目其实不多——但容初弦算一个。
并非来源于祖辈的关系继承, 而是这两人单独的、于对方剑术的惺惺相惜。舟微漪也曾在我面前,赞过容初弦是当世不多的真君子。
放在往常, 我也不会多心慌。就算对容初弦有几分前世愧对的心虚,但今世似乎关系尚算融洽。他“搭救”过我一回,又赠过我几年的生辰礼,我猜测是看在舟微漪的面子上, 但也一一回过了礼, 勉强算是周全。
可偏偏,两日前所发生的事……我一时脸无表情, 微蜷缩的手却透出几分紧张来。
我是该期盼容初弦已经忘了此事,还是该先祈愿, 他根本没发现那白日……之人, 是我?
容大公子冷冽音色已传来, 他踩在宝剑上, 微微侧身,态度相较对待他人已算和蔼:“微漪君。”
舟微漪和他谈笑,法器之间也不免离得近,容初弦只略微侧眸,便望见了正端坐在法器当中,此时动作拘谨又乖巧的我。
容初弦:“……”
我和容初弦不经意间对视一眼,今时今刻,尽恰如曾经——不堪回首的曾经。
我:“……”
我几乎立刻便偏开了眼。但又回想起方才所见,只觉得容初弦神色自若,并无异样处。所以他忘了?又或者情况更好一些,是什么都没看见的,只不过是我想的多了,庸人自扰?
我思索当中,也没注意到容初弦正沉静地望着我,并未挪开视线。舟微漪见他的模样,虽有几分奇怪,但因清楚容初弦的品性,倒也很放心,不曾生出提防来,只含笑介绍道:“初弦兄是忘了?你二人从前见过的,舍弟多慈。”
“嗯。”容初弦点了点头,语气无比平静地道,“……两天前,机缘巧合见过一面。”
“!”我脑海中几乎一下炸开了。面颊有些红,咬牙看向他。
他没忘。
还发现了是我。
但就算是我行事不周,丢了面子,他何必要在舟微漪面前提及,难道是要故意给我难堪?
容初弦垂下眼,遮住诸多情绪,依旧平和道:“如今再见,有事相商。请舟小公子借一步说话。”
他此话并不寻求舟微漪意见,只寻了我的意见。
我微微一怔,害怕容初弦更提及那日之事,叫舟微漪听见了,自然一口同意下来:“好。”
又别有含义地补充道:“我也有事和容公子,相、商。”
那后面二字,莫名咬重了些。
舟微漪略微一顿,多看了容初弦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思索意味,笑意却未淡,也十分配合,只颔首道:“看来你二人确是有缘,那我便先退一步,行个方便了。”
舟微漪兀自从法器中起身,御剑而行。那法器自有灵性,离了主人一两刻倒也不要紧。
原本是想寻个偏僻地的,但此时目之所及皆是修士,和容初弦站一块又实在惹眼,索性只布了一道隔音法咒,和他说话。
容初弦默然无言地又加了一道法决,方才开口:“我知舟小公子行事自有章程,不应胡乱插手,只是……”
容初弦略皱了皱眉,像是有几分为难,好半晌才艰难地组织出语句来一般,“若你喜欢,并非不可为,也不过是纵情小事。只是世道下龌龊行事者众多,只怕有人会心怀不轨……还请舟小公子日后警惕,维护自身。”
“……”
我面上一阵空白。
缓了几秒,我闭上眼,方才反应过来,容初弦说的虽然含糊,但那意思分明是——他竟以为那日,我是故意的不成?!
其实也很易想分明了,无非是容初弦那一双传承特异血脉的金眸,视阻隔术法于无睹,以至于教容初弦误会,我那天就是明晃晃打开窗行事,看见他还特意从水中站起身来,好似要特意展露身体般。这倒是成了我的兴趣爱好了……什么和什么啊。
我暗暗咬牙。
面颊、颈项也一下染上了红色,这次倒不是羞耻的,而纯粹是要被容初弦气晕了。先前的三分心虚愧疚尽退,我只要和他争个“对错”出来。
因此故作不知他那神异双眼之事,开口道:“我那日在客栈沐浴,只是因为室内闷热,所以开了窗。但我舟多慈并非鲜耻之人,所以特意施了一道障眼之术,料想也不会有人那样失礼,好端端破我术法,窥视我一个男人!”
容初弦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会被我反客为主。
“那日见容公子神色有异,我还当是我多想。可容公子今日却是来好好‘警醒’我了……”我微一挑眉,神色冷淡。非常牙尖嘴利地颠倒起黑白,反正是绝不能承认我有顾虑不周处,只当自己并不知情,“我倒是想问容公子,那日为何破我术法?要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