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不会有人再说什么,可沐云书扬着瓷白的脸,一字一顿地道:
“民女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与纪家无意,若执意逼婚,没有喜事,只有丧事!”
她将逼婚二字咬得很重,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五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沐云书,她怎么敢将逼婚这两个字说出口的!
虽然事实如此,可这女人不懂得人情世故么?
这世道不就是这样,身份卑贱的人就该给有权有势者下跪,贱民该有贱民的自觉啊!
别说纪凝珍和纪五夫人错愕,就连周围的人也没想到沐云书敢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是勇敢,还是愚蠢!
园子里的一座阁楼上,一戴八梁冠的锦衣男子饶有兴致地对身边穿着青罗衫的男子道:
“君颜,你觉得这件事结果会是如何?那个沐娘子最后会嫁到哪家去?”
穿着青罗衫的男子就是沐云书小时候的玩伴,鄂君颜。只不过三皇子并不清楚两人还有这一层关系。
他如今与七皇子争得焦灼,不久前鄂君颜刚让七皇子背后的纪家吃了个暗亏,所以现在他很是器重鄂君颜。
鄂君颜并未作声,而是朝柳风园里望了一眼,他眉眼里似乎总是藏着春风,比任何宝石都要神秘漂亮,竟让三皇子都看得呆住了。
他从前不懂什么是君子如玉,但看到鄂君颜,这个词竟然具象了。
半晌后,鄂君颜弯了弯唇角,笑着道:“这些人,她谁都不会要!”
声音柔和,却透着笃定。
三皇子疑惑地挑了挑眉,扁了扁嘴角,显然不认同鄂君颜的话。
“估计君颜你这次要走眼了,胳膊怎么可能拗得过大腿!不对,那小娘子连胳膊都称不上!现在逞一时之气,回去她就知道她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麻烦了!”
贵族欺男霸女的事还少么?不是大奉的律法不健全,而是这律法实质上保护的是贵族啊!
鄂君颜知道三皇子不会相信他的话,倒也没有与三皇子争辩。
他小时候与昭昭玩双陆棋,几乎就没赢过。
哎,这丫头下棋路数诡谲,看似虚晃一枪,其实另有用意。
想着想着,鄂君颜那白到透明的脸上竟添上了几分落寞,昭昭说她不喜欢算计的,她喜欢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三皇子不知道鄂君颜为何突然不说话了,便顺着他的目光朝柳风园的方向望去,竟愕然发现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
三皇子兴奋地道:“这件事果然有转机啊!有意思,有意思!”
三皇子说的那位中年男子此时正面色沉沉地看着场中。
他穿着很寻常的鸦青色斜领交襟半袖褙子,头戴黑色幞头,长相颇为出众,与其他中年文士不同的是,他脸上没有胡须。
见到咄咄逼人的纪五夫人,这人终是没能忍住愤怒,沉声开口道:“光天化日,纪五夫人这是在逼良为妾么!”
他声音与正常男子略微不同,带着一些阴柔。
可他这般柔和的话,却是把纪五夫人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所有人都朝男人看了过来,一些见过男子的,忙朝他问候道:“刑公公!”
这一位正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的近侍,刑海,刑公公。
高傲的纪五夫人瞬间就慌了,刑公公怎么会出现在梅园呢?
纪家有一位贤妃,有一位镇国公夫人,在这京城中几乎可以横着走,没什么可怕的。
但在这位公公跟前,她们还是要收敛锋芒的,不为别的,如今皇后娘娘的儿女均已经不在,官家对她情深,皇后娘娘一句话就会影响储君落到谁家。
她们纪家能走多远,还要看七皇子的,若叫皇后娘娘对纪家有了不好的印象,岂不是连累了七皇子!
纪五夫人想到这事情的严重性,牙齿都打起颤来,忙向刑公公解释道:
“不,不敢!我们不过是与沐娘子开个玩笑而已!”
刑公公淡淡一笑,更显儒雅。
“奴才可能在宫里呆久了,有些搞不懂什么是玩笑,什么不是玩笑,奴才以为,一个女子一生最要紧的事就是成亲嫁人了,这好像不是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事!”
他说话的声音很缓慢,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冷意。
说话间,他又朝沐云书看了过来,声音放柔了一些:“您就是沐娘子?”
沐云书朝刑公公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
“民女沐云书,见过刑公公!”
刑公公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欣赏,这小娘子知道他是宫里来的,却无怯意,胆量确实过人。
其实沐云书见到刑公公也颇为惊讶,因为她让翠玉引来的人并不是刑公公,没想到无心插柳,结果也不错。
她听说过一些刑公公的事,这位公公,曾经可是一位探花郎,被先帝钦点为起居郎。
可他为人过于刚正,不肯按照先帝的意思修改起居录而惹怒了先帝,因此受了宫刑,留在宫里做了宦官。
因他得罪过先帝,又无亲族帮衬,在宫里受尽排挤,后来巧合遇上了当今的皇后娘娘,这才一点点摆脱了困境。
官家继位,这位刑公公就留在了皇后身边。
前世皇后病逝后,刑公公不知因为何事触怒了官家,落了一个被凌迟处死的下场,后来有人抄查了刑公公的住所,才知他竟把这辈子所有的俸禄全都捐给了受灾的百姓。
沐云书想,也许因为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