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走后,景德帝又负手朝左老王妃看了过来。
“母妃觉着朕的处置可还妥当?”
这话让左老王妃脸色瞬间涨红起来,一旁的孔嬷嬷见状忙道:
“官家,这事老王妃也不知情啊,老王妃是被袁二夫人给利用了,她是一片好心,您可不能错怪了老王妃,寒了她的心!”
“你跟他说这些作甚!你跟他解释,他也不会信的!”
左老王妃半垂着头,心里压抑着火气。
她承认自己帮忙撮合这婚事是有私心的,方锦音舍不得侄女远嫁,她非要打发她喜欢的人走得远远的,可她是没想到这婚事的背后竟还藏着这么多猫儿腻!
她倒不是怪袁家算计方家,而是怪她们没能将事情办好,让她丢了如此大的脸!
袁家三郎赤身敲打登闻鼓,这样的奇闻不知道会被传多久,百姓们会由这事编出各种故事,她在这故事里扮演的角色绝不会是正面的,如今她就算想帮袁家遮掩,都无计可施了!
她当年可是帮官家在乱局中夺下了帝位,应是比孟母齐名的奇女子,这八卦怕是会将她从前的功绩全都抹灭了,她怎能不气啊!
这一次,左老王妃没办法再用孝道压着景德帝服从她,景德帝也没有开口宽慰左老王妃。
老王妃只觉着自己的儿子似乎在慢慢的远离她,这让她越发烦躁不安,一个劲地揉着头。
方锦音见这婚事再无促成的可能,也就放下心来,她无心再留,朝左老王妃和景德帝福礼后便道:
“方家女儿福薄,受不得天恩,还请官家和老王妃应允,从今以后方家女儿可以自己婚配。”
景德帝讪讪地扯了下嘴角,今日他的确差点冲动,害了方家姑娘,捋了下胡须道:
“这点小事不必求,就依皇后的意思吧。”
方锦音谢道:“多谢官家恩典,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就不留下给官家和母妃添乱了,臣妾告退!”
说着,她礼数周全地朝两人行了一礼,转身便朝殿外走去。
方锦音离开时,景德帝瞧见她手指似乎有一片红肿,正想询问两句,身后竟响起了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他转过头,便看见贤妃扶着额头,软倒在了她身边的嬷嬷怀里,那嬷嬷焦急地道:
“娘娘,没事吧?您别吓老奴啊!”
景德帝见贤妃脸色苍白,便蹙眉对一旁的宫婢道:“还看着作甚?还不去请太医来!”
贤妃虚弱地喘息了两下,扶着嬷嬷的手望着景德帝道:
“臣妾没事的,官家去忙正事吧,不必担心臣妾!”
“娘娘,您就别撑着了,太医说您根本就没有恢复好,适才又站了那么久,定是又累着了!”
今日之事景德帝多少对贤妃生了一些怨气,若非她连番在旁啰嗦,他也不会与皇后置气,要为方家姑娘赐婚。
可见她这副病容,处罚的话就没有说出口,只淡淡道:
“身子既然没有养好,就不要跑出来给旁人添乱,最后不知是你伺候母妃还是母妃伺候你!没的摔倒了,还以为母妃虐待你!”
贤妃没能换来景德帝的关心,反而得了一顿冷嘲,气得她差点真的晕死过去。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只能装作羞愧地低下头道:“是臣妾疏忽了,臣妾之后定会养好身子再来伺候母妃!”
景德帝并没有留下等太医过来,向左老王妃告了安后便离开了慈明宫。
走到殿门处时,海公公要扶着景德帝上龙撵,景德帝却挥手道:“罢了,朕想走走!”
做得久了,脑子发胀,有些事就没办法捋清楚。
海公公知道景德帝此时心情不佳,不敢多劝,道了声“是”,便抄着袖子小步跟在了景德帝身后。
拐至花园处,景德帝放慢了脚步对海公公道:“朕……刚刚瞧见皇后手指通红,不知是不是受伤了,回头你送些药膏过去吧!”
“老奴遵旨!”顿了顿,海公公又一脸恍然地道:
“皇后娘娘手指被烫伤了,莫非刚刚捧着热茶的人是皇后娘娘?老奴一进门,瞧见贤妃娘娘捏手指,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在处罚贤妃娘娘呢!还是官家英明,一眼就看破了玄机!”
景德帝瞥了海公公一眼:“老东西,休要绕弯子给朕灌迷魂汤,你在心里一定在骂朕糊涂!”
“哎呦官家,您可冤枉老奴了,老奴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景德帝也没有跟海公公计较,若这老东西遇事只会装糊涂,他也不会这样信任他。
想到信任这个词,景德帝不由皱紧了眉头,他现在有些看不懂贤妃了,从前她事事妥帖,什么事都会替旁人着想,大家都说她担得起这个“贤”字。
可今日的贤妃几次帮着那个袁二夫人说话,就不得不让他多心了。
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景德帝对海公公道:
“回头差人再去敲打一下贤妃,纪家不在了,朕体谅她,不想与她计较,若再多管闲事,她那封号便也跟着改一改,也别叫贤妃了,闲淑媛,闲美人都不错!”
海公公惊了一下,“闲美人”,是在怪贤妃娘娘多管闲事么?这也太讽刺了。
贤妃娘娘若是听到这话,不知道会气闷成什么样子!
当年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官家因醉酒回院子小憩,结果贤妃恰巧也在那里,两人要离开时被宾客堵个正着,官家没办法,又得闻这事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一时赌气,便将贤妃纳进了门。
官家觉着对贤妃有亏,对她颇为照拂,不算宠爱,却很是信任,纪家的事便可瞧出官家对贤妃有多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