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自梦魇中下坠惊醒,倏然睁眼后大口大口的喘气,喉咙干涩粗粝,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是极轻微的动静,守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陆希恒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
严随离开后陆希恒不放心,又折返回房间守着苏苏。
他盼着苏苏醒,眼下人真的醒了,却不敢轻举妄动,坐在离苏苏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保持着姿势,生怕一出声惊到苏苏。
苏苏半晌才定下心神,幸好室内暖光温馨,鼻息间的木质花香悠远绵长,盖在身上的棉被也是柔软洁净的。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太有安全感,恐惧自四肢百骸中抽离,看样子她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是昏迷前看到的那道人影救了她?
苏苏坐起身偏过头,触目是一张男人的侧脸。
男人眼睑很薄,覆在黑眸之上勾勒出眼眶深邃的轮廓。形状较好的薄唇半抿着,状态并不放松。
坐在中式单人茶椅上的男人,显然已经知道她醒了。
视线并没有马上投过来,而是目不斜视地对着前方虚空处。
居然是陆希恒救了她……
苏苏微怔,电光火石间将线索串联到一起。张了张口,半天才找到声音,“我那通电话打给你了?”
下车的时候,苏苏慌乱中拨出一个电话。当时她压根没想到陆希恒这个人,但好巧不巧偏拨给了最近通话过的陆希恒。
现在苏苏才后知后觉,陆希恒的确是她求救的最佳人选。这也算冥冥之中,歪打正着救了自己。
陆希恒听出苏苏的意外,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
“不然呢,你想打给谁?”
苏苏垂眸,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情绪十分低落道:“没有谁……那你都看到了吧,我最狼狈的模样。”
“看到了,不算狼狈。你处理的很好,应对的也很聪明。绑架你的混蛋已经被扭送进局子了,我还会找他讨要十倍的代价。”
“那又怎样,他进了局子,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我还见不见人了……”
“不会,我不会让人知道你今天见过景震。关于这件事的所有消息,我都会封锁掉。别人只会知道,景震做错了事情,很严重的事情。”
男人说的很笃定,声线悦耳,苏苏莫名感到安心。
她知道,陆希恒不是说说而已。
男人又继续补充道:“严随是跟我一起过去的,你放心,你昏倒的样子我没让他看到,他也不会乱说。见过你的,只有我的私人医生。司南三代为陆家所用,医德高尚,更不可能同别人说起。”
陆希恒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过在茶几上的玻璃杯,触手的温度正适宜饮用。陆希恒旋即踱步朝苏苏走近。
男人越近,苏苏越怕。收回视线,双臂自膝下穿过,苏苏环抱住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
心底有个声音在小声抗拒,陆希恒,别过来。
然而陆希恒已经在她床沿站定,将玻璃杯递了出去。
苏苏万般不情愿,动作僵硬地看向伸过来的手。
攥着玻璃杯的手,干净纤长,骨节分明。
顺着这只手,苏苏缓缓上移视线。
这一刻苏苏终于找到恐惧的源头,她多怕在陆希恒脸上看到同情和可怜。
她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即使是沈氏母女刚来周家那段最灰暗的时期,她也不屑旁人施舍过来的怜悯。
可苏苏还是想看一眼此刻陆希恒。苏苏觉得她有必要她看清楚,救她的人究竟是什么表情。
苏苏缓缓抬眸,视野内出现的画面被拉成一个慢镜头。
暖光自陆希恒身后打过来,男人瓷白的肌肤添了几分暖意。眉眼舒展亦如杯中之水,透明坦荡全是寻常之色,没有掺杂丝毫多余的情绪。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苏苏的情绪却莫名令起了波动。这一次遭遇无疑是恶性事件,连她都以为要一蹶不振许久。
眼下虽四肢乏力,脑袋昏沉,但苏苏对自己的状态清醒自知,简单用两个字总结的话,就是“尚可”。
就算周靳文、景震两个王八蛋一起出现在面前,她也可以不卑不亢输出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但,这是为什么?
苏苏接过水杯的时候,想清楚了缘由,因为陆希恒后续处理的方式太过妥当。妥当到她没有任何不适,没有丝毫难堪。
苏苏仰头饮水,温水划过干涩的喉头,微辣的痛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清爽舒畅。
陆希恒耐心守在一侧,接过空杯,又转身回茶椅。
苏苏彻底放松下来,靠在膝头,侧过脑袋看着陆希恒,“为什么这样帮我?陆希恒,你是怎么做到……以那么快的速度赶到。”
“你是我的联姻对象,我也没有见死不见的习惯。”
男人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他只是抬了抬手,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陆希恒,谢谢你。”
“基于我们会有长期的合作关系,你不必处处和我客气,”陆希恒迟疑了稍许问道:“我离开,这间别墅让给你休息?我还可以找几个保姆来照顾你的起居。还是说,需要我把你送回家?”
提到家这个字,苏苏像触电般抗拒,“不,不可能回去,周靳文和景震合伙卖女儿,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这个烂人!”
陆希恒眸底结了一层冷霜,“绑架你的事情,周靳文也参与了?”
苏苏不愿意家丑外扬,但她家的事情,没人比陆希恒有知晓的权利,“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