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的司机将车开到距离山下最近的公交车站缓缓停下,骆京书拉开车门,回头冲陆约笑,“回见。”
他笑得明亮,没有丝毫的谄媚之态,陆约淡淡给了句“回见”。
方曦趴在副驾驶椅背上,双手挥个不停,“拜拜拜拜,下次见下次见。”
恰好。
骆京书刚从吉普车上下来,123路公交车就从十字路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驶来。
青年一边往站台上走,一边低头把书包抱到身前,拉开拉链埋头翻找着学生卡。
附近大学多,使用学生卡坐公交车是七折,多数学生嫌麻烦,不用学生卡,因为比起往学生卡里充值后再使用,直接在手机上扫码支付显然要方便得多。
但骆京书不嫌麻烦,骆京书只嫌自己银行卡里的数字太短。
今天是工作日,这会儿大多数学生也都在午休,路上焦热,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四五人,骆京书刷卡上车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坐下就靠着窗闭上了眼休息,睫毛细长浓密,像黑色鸟类内层厚密的羽毛,衬得一张脸都白若初雪。
方曦按上车窗,吩咐司机可以开车了。
他扭头去找陆约说话时,却看见后座的车窗也同他一样开着。
陆约看着窗外,方曦也跟着朝外张望。
123路公交车已经行驶走了,他只看见路面阵阵翻涌的热浪。
“陆哥,你看什么呢?”
陆约按下升窗的按键,“没看什么。”
方曦没作他想,陆约向来寡言少语,他小时候便习惯了。
方曦现在一脑子都是另一件事儿。
他在椅背上脸朝后,表情看起来一头雾水,“陆哥,你为什么不聘用小书啊,你不觉得他很完美吗?干净又漂亮,积极又向上,咱们这圈子是不缺漂亮的,可小书这样的就难找。况且,他家境太差了,咱看着顺眼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呗,免得好好一个人被逼着变了样。”
陆约阖着眼,靠在椅背上,他手指搭在平板背面,冷银色的外壳衬得他骨节都泛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冷意。
“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人,那总有好的吧,吴剑兰被那小男孩骗了钱,他不心甘情愿么,我们哥几个又不是没提醒过他,那小男孩不要他了,跑了,这不是活该?那歌厅里出来的货色哪能跟小书相提并论?”方曦说得口干舌燥,可惜也没见陆约的态度有所松动。
妈的,怎么这么难搞!比小时候更难搞!
眼见着方曦是真着急了,陆约才睁开眼,眸底一片冰色,“你跟他很熟?”
“什么?”方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立马甩头,“不熟不熟,我就是凭直觉,直觉,嘿嘿。”
陆约:“不熟别随便叫小名。”
原来是这意思啊。
方曦以为陆约是看不惯他跟不清楚底细的人深交,是在担心他跟吴剑兰一样被骗被宰,连忙改口:“骆京书骆京书,骆京书行了吧,真是,我又不蠢,没人能骗着我。”
陆约没纠正他。
“他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他嗓音低冷,垂着眼,眸子淡漠隐晦,看与不看,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两个天之骄子在宽敞凉快的吉普车里交谈完毕,骆京书在公交车车座上也一觉睡醒了。
他正好到站。
何风雪撑着把太阳伞,站在台阶上,车还没停稳,他就看见靠窗而坐的骆京书了,他朝骆京书使劲挥手。
123路公交车放下形容姣美却不弱气的青年,摇着车身离开。
一见着骆京书,何风雪便迎了上来,同时把遮阳伞分给了对方一半,“我都冲凉爬上床了,副导演一个电话我立马就过来了!不是我说,真跟狗一样,就为了这五分钟的镜头。”
“你那边是怎么回事啊?多大的眼睛啊,连你都看不上?”换成别的人,何风雪可能会觉得合情合理,可骆京书这模样——
掏心窝子讲,何风雪觉得骆京书去跑的那些兼职,百分之九十九的都配不上他。
“对面是陆约。”骆京书说道。
“谁?!”听见这个名字,何风雪手里的伞都差点没拿稳,“你说的不会是导演系大三的那个陆约吧?”
骆京书点了下头,接过何风雪手中的伞,他比何风雪高点儿,更适合做打伞的那个人。
何风雪哑了声,是、是陆约???那没办法了。
陆约那眼光不能说是高,而是他有他自己的审美标准,大众认可的容貌,他不一定认可。但他认可的,却绝对美得没有余地。
看见一下就蔫了的何风雪,骆京书一边在心底感叹陆约在学校学生心目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一边在脑海里思忖着应付这一类人的方法。
但他还得安慰何风雪,“也不是一定成不了,我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应该还有机会。”
何风雪一愣,愁云惨淡的脸上一秒天朗气清,“苟富贵,莫相忘。”
富贵吗?不然。
骆京书回想起和陆约的初见,那□□的氛围足以说明对方在任何事情上都有着超乎寻常的苛刻条件与标准。
这单哪怕能成功拿下,估计挣的也是笔汗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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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有座影视基地,隔壁还有几座废弃工厂,时常被用来当做赛博朋克、校园霸凌、刑侦类等题材影视剧的取景地。
这回,导演用了其中的一座废弃工厂用来拍摄一支地下乐队在歌坛的崛起之路。
“这是剧本,先看看,半个小时之后试妆。”场务丢来两本缺封少页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