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愿授小太后权柄,是为了如今势弱的内阁中资历最深出身显赫清贵世家的越阁老。即越襄的父亲越蘅。
內监势大,内阁势弱。先帝只能在临终时将越阁老的小女儿接进宫中为太后,将新帝给越氏女做亲儿子,以此得到越蘅越家甚至大部分清流世家的忠心。
世家忠君,也未必忠于幼帝。这皇帝换了个人做,世家照旧能够忠诚,但坐上帝位的人就不见得是先帝的血脉了。
先帝要的,是他们绝对忠诚于他的儿子。
年轻的小太后就是为了给还未长成的幼帝保驾护航的。
越襄想起原主那工作狂的严苛架势,要不是她来了,这小姑娘就真的打算燃烧自己的青春为先帝的嘱托和新帝的将来奉献自己了。
说什么清流世家最得宠的嫡女。越襄在心里冷笑,这分明是特权阶级下被压迫着无法反抗的女性形象。要推着一个小姑娘出来为一群男人的野心服务。
就连这九岁的小皇帝,也试图洗脑和捆绑他柔顺的‘母后’了。
越襄微微笑着,将自己的目光调频到慈爱的模式。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至少现在,她还是手握权柄的太后。
她说:“皇上是先帝选定的继承人,沈闫是先帝临终授命的托孤重臣,他与予共同辅佐皇上,皇上却一心想着他的不好,总将治罪挂在嘴边,这是不满意先帝的安排,置疑先帝的用心?”
“既是先帝遗命,自当各方勠力同心。予这里的奏本都不曾说沈掌印的不好,怎么皇上反而口口声声要处置辅政的大臣?这要是传出去,岂非叫人认定是皇上藐视先帝遗命?”
凌烨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越襄会这样说。
他与越襄相处数月,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熟悉。
被迫跟这个只比自己大了还不足十岁的女子以母子相处,凌烨觉得很别扭。
他不是作为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自小跟着身份低微的母亲长大,突然一朝成了皇帝,又被迫与母亲分开,他实则是茫然无措的。
可幸而有人教他。有很多的人愿意教他该如何去做。
那个在他心里没有一点印象,他也对他没有一点感情的先帝拉着他的手嘱托他,告诉他将来越氏女就是他的母后,他应该忘掉他的母亲时,凌烨哭得眼睛都肿了,然后他就明白了。
若不依靠越氏女,他就活不下去。越太后和越家会是他的保护伞。
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年轻的母后。
但越氏女的性格太过孤高清傲,他很多时候很难接近她的内心,只知道她用很多的时间在看奏本熟悉朝务,唯一探得的一点,就是他在提到沈掌印的时候,年轻的小太后会有止不住的厌恶之感。
太后似乎很讨厌內监的存在。
今日说的这些话是有人教凌烨这么试探的。可太后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得很。
这不像是太后该有的反应。
但凌烨毕竟只有九岁,心性尚浅,不足以分析更多,他更不能被太后的话给定死了,他本能的知道,应该顺着太后的意思去说。
慌乱之下,凌烨也早把先前有人教的话给忘了,他涨红了脸,忙与越襄说不是这样的。
尚还记得皇帝的气度,没有手舞足蹈的否认,而是带着些气恼道:“是朕莽撞了,母后不要生气。”
“沈掌印督儿臣读书实在严苛,儿臣便是想见母后一面也不容易。儿臣心里气不过,所以才有了这般的偏见。往后,儿臣会摆正心思的。”
这话倒也不全是撒谎。沈闫在内宫中行走自如,仗着先帝遗命,直接就将皇帝的一应饮食起居都握在了手里。
越襄目光和缓的看了凌烨一会儿,直到凌烨莫名心慌的时候,越襄才温和笑道:“这个时辰,皇上该在文华殿读书的。大朝会的事宜,予会让人通知皇上的。”
凌烨此来没什么收获,总觉得太后虽然亲和了些,却更不如之前好亲近了,他便知趣的起身,乖乖的回文华殿读书去了。
越襄盯着凌烨的身影消失在宫门,才淡淡说:“他应该多读些书,少说些话。”
折桂忖度着主子的心情恐怕不是很好,方才主子与皇上针锋相对问出那些话的时候,折桂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两个人发生冲突。
折桂过来,借着替越襄整理衣摆的空当道:“沈掌印将文华殿看管的很严,也就长门宫中能够动些手脚。先帝在皇上身边安了人,宫里一番动荡,进来出去不少人,现在皇上居住的长门宫只怕是各方眼线混杂其中了。”
越襄不喜欢这样正襟危坐,离了见人的地方,回了内室,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案边,案头上的那些奏本还如前一样放着,但有些看过的,已经被人取走送去内阁了。
她的目光落在精致的案几上,悠悠问折桂:“现如今都有什么人能见皇上?”
这话问的笼统,折桂揣度了一下,才斟酌道:“前朝的大臣们若要见皇上,都需沈掌印允准。若说后宫,也就是月前除服的时候,贵太妃与德太妃贤太妃都去见过皇上。”
那会儿年轻的小太后正是身体难受又埋首奏本的时候,折桂没有提过这些事,此时越襄问出来,折桂也没有起疑。
折桂没有提到凌烨的生母和其他人。那么便是其他的人见不到新帝了。
“她们一起去的?”越襄又问。
折桂轻轻摇了摇头:“隔了好几日各自去的。都只待了片刻就离开了。”
“娘娘若想知道几位跟皇上说了什么,奴婢这就去探问。”
“不必了。”越襄倒是能猜到一些,但这个如今还不是最要紧的。
越襄瞧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