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傍晚之时,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的气味,混揉着轻微的腥臭,沈洪福、郑筱筱、王宗宾三人围坐在阴庙后的小屋子里,他们每人手中端起一盏点燃烛台,谁也没开口说话,只听得各自的心跳与呼吸。
郑筱筱缓缓地吹起口哨,一声长三声短。
这是一种简单的招灵方式,据郑筱筱说,本该做更长的准备,对参与人的八字也有较高的要求,但是……
“洪福,今晚有你就够了,因为你很招那种东西喜欢,就像飞蛾扑火,它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你。”
“吉祥物?”已经混熟的王宗宾很自然地接过话茬,“虽然听起来不太吉祥。”
“哎呀,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帮上忙。”沈洪福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雨停了,水珠半颗半颗残留在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弯月牙儿和满天难辨其状的云层。夏日的夜晚,蟋蟀叫得最响,伴着其他不知名的虫鸣、蛙声与鸡啼。
月亮像一块冰,在缓缓融化,水珠滴下。
烛光隐约勾勒出三人与椅子的轮廓,在地面与墙面映出一圈跳动摇曳的黑色影子。
郑筱筱吹完口哨后等待了半刻,终于说话:“那么,就先从我这边开始讲第一个鬼故事。”
……
“有一个年轻人因为工作太累裸辞了,最近都闲在出租屋里玩手机打游戏,饿了就点外卖吃。
某天他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几声很大的响动,咚咚咚像是砸地板,过了一会动静又没了。而当天夜里,他又听见小孩来回奔跑玩闹的笑声,哪怕戴着耳机,都很难完全掩盖住。
忍到第二天晚上,他实在被吵得心烦,就拎了一小袋零食,准备去楼上那家委婉地提一下意见。
他按了半天门铃,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窄缝,从里面缓缓探出个女人,她斜着脑袋神情古怪、眼神空洞,用非常诡异的嗓音问了句,你是谁?
年轻人委婉表达了来意,又递上零食袋子说是给家里小孩吃。
这时又从门缝里探出个小孩,同样斜着脑袋神情古怪,眼神空洞,用非常诡异的嗓音说,谢谢叔叔。
那我把零食放在门口了,年轻人说。他心里发毛,只想赶紧回家。
结果当他走下楼梯准备拿钥匙开门,身后忽然传来了小孩的笑声。他下意识地循声回头,竟然是楼上那家的女人和孩子,正从转角内探出半张脸偷偷看他……
年轻人吓个半死,见鬼似地坐电梯下楼冲出小区,在大排档熬了一宿。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干脆报了警。
后来他才知道,楼上的男人杀了自己的妻儿,将人摆在浴室分尸,为了骗过他,两人的头下都被穿了棍子……并且那天清晨,警察在年轻人的出租屋里,找到了这个正蹲守他回家的男人。”
“噗”地轻响,房内顿时暗了下去,是郑筱筱面前的蜡烛被吹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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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额,好吓人的故事。”王宗宾一边说着一边双腿发抖、牙齿打颤。
“看到年轻人性格好又善良,那家母子才故意把他吓走,想救他一命吧。”
沈洪福倒是给出了全新的看法,不过轮到他讲鬼故事时又发愁了,思索良久才说:“就讲一个我朋友的故事吧。”
……
“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县城念高中,每天都会起很早坐巴士去学校。
某天他在车站望着缓缓驶来的巴士,不经意瞥见巴士里坐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没有玩手机也没有补觉,而是挺拔正坐,只将侧脸映在窗上。
可当我朋友走上巴士经过女孩的座位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如此过了三天,每天我朋友都会在巴士的窗下见到那个女孩,可走上车又找不着人。直到第四天早上,终于在巴士的另一半边见到了那个女孩……
他鼓起勇气坐到女孩的旁边,直到女孩朝他缓缓转过头,露出碎烂掉的另外半张脸——不断有粘稠发臭的血肉流下,剥落的皮肉挂在凹陷的头骨上。
我还漂亮吗,她问。
你一直都是很漂亮的,无论过去或是将来,我朋友说。
然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噗”地轻响,房内又暗下去几分,是沈洪福面前的蜡烛被吹灭了。
“好短的故事,其实你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王宗宾无情戳破了沈洪福的托词,“后来呢后来呢?”
“真是,看破不说破嘛。那个女孩是我同班同学,她出了车祸,半张脸都被压碎了,后来我让她家人给她找了个入殓化妆师,打扮好了之后才火化的。”
“其实,不需要化妆入殓,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暗恋对象的答案,无牵无挂地走了。”
郑筱筱瞧见满脸写着“啊?是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沈洪福,不由得皱起眉头吐槽了句“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感情迟钝呢”。
两个故事讲完,两根蜡烛熄灭。屋外乌云团团涌动,如墨晕开,丝丝渗入苍白的月轮……布满红黑丝线的月亮忽地裂开,顺着血色的裂痕,片片分崩离析,如落花纷纷。无数惨白的光晕坠下,落在地面,溅起、坠落、溅起、又坠落。
最后只剩下王宗宾了,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垂眼凝视跳动的火光,缓缓道来:“我说一个虽然没有鬼,但是比鬼更可怕的故事吧,这个故事也跟我的家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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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在家里行二,上边有个姐姐,下边有个妹妹,也就是我的大姑和小姑。我小姑是我阿嬷年纪很大时候怀的,所以天生智力残缺,傻傻呆呆的。
阿嬷还在世的时候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