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云晴走得极慢。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自己治病救人的那一幕,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脸上的热度一直没能下去。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
也许日后离开长安后,她可回江南开一间小小的病坊养活自己,下半辈子活得清清白白。
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许凤洲,想要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这种雀跃激荡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察觉出路有些不对。
她虽然不辨方向,可沿途的景致还是记得的。
而且梅花的颜色也有所不同。
云晴停住脚步,心里的雀跃就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一瞬间透心的凉,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打冷颤。
这个世子要带她去哪儿?
走在前头的崔锦年见她没跟上来,也停住脚步,回过头催促,“走啊!”
云晴摇头,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这,不是,回去的路。”
崔锦年嗤笑一声,“想不到你这小结巴还认识路啊。”
云晴听他称呼自己“小结巴”,心里有些讨厌他,抿着唇不作声。
她性子单纯,喜好全在脸上。
崔锦年见状,笑道:“这确实不是回去的路,我是好心带你去寻你家公子。”
云晴半信半疑,“世子,怎知,我家公子,在哪儿?”
崔锦年道:“这你就别管了。你放心,你救了我阿姐,我自然不会害你。相反,待会儿,我还要亲自向你家公子谢你!”
云晴自打来长安,这儿的人大多瞧不起她的出身,没想到他一个世子竟然要向自己道谢,心里十分地高兴,忍不住说了几味平日里缓解喘疾的药。
崔锦年原本不过是拿话诓她,却听她虽然说话极慢,但也说得头头是道,与安济坊那位姓顾的医师说得相差不离,不由地多瞧了她一眼,待她说完,他笑道:“你这个人,当真笨得可以。”
云晴没想到竟好端端挨了骂,立刻闭嘴不言,一对黑漆漆的狐狸眼睁得溜圆。
崔锦年见她一脸警惕,难得正色道:“你既救了我阿姐,便是救了我,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云晴最怕人家同她客气,又软下来,“世子,不必,谢我!”顿了顿,又道:“麻烦世子,带我去,出口。兴许,我家公子,在那儿,等我。”
“不行!本世子说了要谢,那就必须做到!”
崔锦年见她人生得极柔美,却固执得不得了,为数不多的耐心用尽,冷冷威胁,“你若不肯走,我就抗你走!”说着,向她逼近一步。
云晴吓得眼圈都红了,生怕他真动手,无法,只得答应跟他走。
她跟在他身后大约又走了百步左右,眼前豁然出现一开阔的空地。
空地不远处有一挂着数盏风灯的八角亭子。
亭子里有男有女,各个身披华丽的裘衣,容貌甚是出众。
外头下着那样大的雪,那亭子三面围毡,里头燃着炭火,一众人围炉煮茶烹酒,高谈阔论,好不惬意。
她猜想,这群人应该就是秋霜口中常说的“贵族公子小姐们”,以为是误入此地,正欲走,崔锦年突然从背后推了一把,将她推到人前去。
与此同时,亭子里一身着青色鹤氅的男子转过脸来。
那男子怔怔瞧着云晴,喃喃,“这……莫不是梅花成了精?”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瞧见对面的梅花前伫立着一身披墨绿色斗篷的美貌少女。
云晴本就怕生人,见他们各个盯着自己,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这时,隐藏在暗处的崔锦年走到人前,笑眯眯地向亭子里的人打招呼。
亭子里的人都是长安城内的贵族子弟,见是他,也都向他问好。
有些身份比他低的,起身向他请安问好。
寒暄几句后,那着青色鹤氅的男子眼神炙热地盯着云晴,言语轻佻,“这位小娘子,该不会是崔世子的相好?”
崔锦年抱臂站在那儿,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既不解释,也不否认。
云晴忙解释,“我不是!我来寻我家,公子。请问,可有瞧见,许家二公子?”
“竟是个婢女……”一群人的眼神意颇有些意味深长。
云晴听着他们得知自己是婢女后不加掩饰的议论声,脸颊一阵阵发烫。
“哦,你是说敬臣兄吧?”一模样俊俏的黄衣少年指着她后头,“那不是回来了。”
云晴回头,果然瞧见许凤洲。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暮色里,身着墨色氅衣的俊美男子与一身披红狐氅衣的少女从漫天飞雪里漫步而来。
那少女十五六岁年纪,模样生得温婉俏丽,怀里还抱着一捧绿梅。
云晴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个少女正是赵伯爵家的小姐。
因为她发髻上的那支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发钗实在太瞩目,叫她印象深刻。
突然,赵家小姐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许凤洲伸手虚扶了一把。
那少女倚在他怀里,神情羞怯地低下头,十分地惹人怜爱。
而许凤洲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俨然一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云晴一张脸煞白。
她想,那根本不是她认识的许凤洲。
这样温文尔雅的许凤洲她见都没见过。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毫无准备的云晴心里陡生恐惧,下意识想要跑。
崔锦年低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