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送来的回礼,有不少调理身体的名贵药材,还有一套宫衣,却是宁周的尺寸。
“这是?”宁周不解。
“半个月后就是千秋节,宫中必然大宴。若是到时郑妃娘娘大好了,齐妃娘娘请九公主赴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确实是一番好意。宁周道过谢应下了。
腊月初六,宁成帝寿诞。麟德殿大排宴席。
九公主宁周与宴。
她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冷眼看着宁成帝应付他的众多妃嫔和子女的轮番敬酒讨好。
她没上去凑热闹。
她今日参加这宴,另有目的。
经过郑妃这一场病,她想明白了,她要给她和郑妃娘儿俩,在这里找一个靠山。
现代社会的宁周,是个典型的新世纪独立女性。从初中开始住校,从上大学开始勤工俭学养活自己。一个人吃过火锅,一个人去听过歌剧,也一个人上医院做过手术。她不靠任何人,独立生活。
但,忽然把她丢进五百年前的深宫这种吃人的地方,成了一个十二岁,身娇体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没有谋生之道,甚至都不能自保的小姑娘,她还真有点举步维艰。
要保住自己的命,还有郑妃,嗯,可能还得算上彩音那个野丫头,她得找一个靠山。
稳点儿的,轻易不会倒的靠山。
理论上来说,皇帝,她的“父皇”,应该是她的第一选择。
宁周端起桌上的汤,浅尝了一口。耳边又传来她的某几个兄弟姐妹对他们的父皇的颂圣之声。
宁周在心底大摇其头。
她穿越过来三个半月,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她的“父皇”。
她是不大明白,流落民间的公主第一次见到皇帝,怎么就能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深厚的父女亲情的?
反正她没有。
她在宁朝的皇宫里生活了三个半月,她和她的母妃先后卧病了共一个月,皇帝不曾踏入春熙宫一步。
连句问候的话都没叫人带过。
齐妃还隔三岔五地差人来问问病呢!
这姬妾之间的塑料姐妹情都要好过丧偶式婚姻的挂名儿丈夫!
今天因是皇帝的寿宴,除了后宫皇亲国戚,二品以上官员及其诰命,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及其家眷也都在。
颂圣之声就没停过。
公平地说,宁成帝不是暴君。甚至都算不上是庸君。成帝一朝,朝政上无功无过,天下百姓也不至于水深火热。勉强算个好皇帝。
就只是后宫……一言难尽。
当然,二十五史看下来,客观地说,皇帝的后宫,这也都是寻常事。
可问题是,当你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其间种种的时候,你要怎么客观地看待这件事?
不可能的好吗?
宁周拒绝将宁成帝纳入选项。何况……
宁周抬眼,正巧看见昭阳宫的两位娘娘袅袅婷婷地走近了龙椅。
嗯,算算日子,成帝这会儿对齐妃正心热着,对这两姐妹上心还得再过段时间。
不过,一旦他对这两姐妹上了心,就……
过了年,就是宁成帝三十二年了。《宁史》载,宁成帝在位共三十八年。最后两年,还是在病床上渡过的。
做人嘛,目光就得要看得长远一点。皇帝还有多长时间好活她不关心。但她和她的母妃,可不只有五六年。她们还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她说不定还能看到彩音招赘个俊俏郎君呢!
所以,找皇帝做靠山就不用考虑了。在宁周心里,她的这位父皇已经埋进了皇陵了。
“哎呦,九妹妹今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七公主宁全忽然靠近来,拉着她说话。
她的兄弟姐妹们一向都不怎么跟她套近乎。这是为的哪一出?
宁周想了想,想明白了。宁全今年十五,刚及笄,在这个时代,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今日忽然见宁周穿了盛装,以为这个妹妹也要准备论婚嫁了,担心妹妹会抢她的如意郎君呢。
这个好解决。“这是齐妃娘娘赐的。”宁周索性再靠近些,跟宁全咬起了耳朵,“小九其实觉得十一的那身儿更好看。”
宁全转回头去,看向她们的小妹十一,也是花枝招展,但是,是八岁小公主的那种花枝招展。
宁全放心了。再说了两句闲话就离开了。离开的脚步还走得特别的淑女端庄。今日,可是有不少世家少年公子在场的呢。
宁周目送她走远,松了一口气,脸皮上约略有点起红。十二岁的年纪装这种嫩其实问题倒也还不大。但以她在现代社会原本的年纪,装嫩,还装那么嫩,实在是有点羞耻。
“九公主。”没料到,身边又有人叫她。
宁周一回头,见一个少年公子,眉目秀雅,身姿挺拔,锦衣玉带,端的有芝兰玉树之风。而且奇的是,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九公主?”他又再叫了一声儿。
这声儿也有点耳熟。后面似乎还跟着一句“你是人是鬼?”……宁周想起了他是谁了:“你是那个……翊卫将军?”
那少年眼睛一亮,喜道:“殿下竟然记得。”
宁周点头。“那日之事,多谢你。”她又想起一茬儿来,“后来你挨板子了?”
少年呲牙咧嘴地点了点头,道:“齐将军军法不容情。”
宁周在心里撇了撇嘴:可不是,那位是史书认证的“残酷暴虐,无情寡恩”。
“不过,也正因为受了罚要养伤,才得了这半月假。”不料,少年倒是乐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