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就在不经意间,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在燕西时结识端王,再到进入京师,与陛下结缘,成为皇后……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当她做出这些决定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爹爹。”
霍翎的声音唤回了霍世鸣的思绪:“怎么这么看着我。”
霍世鸣拍了拍霍翎的手,语气唏嘘:“我只是想起了你小时候。”
“你自小就是个好胜的性子,学骑马那会儿,人还没小马高,就非得和建白一较高下。我怕你从马背上摔下来,就将你抱上了我的马背。”
“我的马背多高啊,一下子就把建白给比了下去,你高兴得不行,一直催我带你绕着马场跑几圈。”
“你还记得我抱你下马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话吗?”
霍翎道:“我已经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不过,她大概能理解自己那时的心情。
那时的她,高兴的不是将方建白比了下去,而是高兴于父亲难得的亲近。
霍世鸣笑了下,他倒是对那句话印象很深刻:“你对我说,你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和父亲一样的大英雄。”
“不过孩子的想法总是变来变去的。”
“你十二岁那年,我带你去知州大人的府上做客,你看完大燕舆图后,一个劲问我燕云十六州在哪里,它为什么会被弄丢,我为什么一定要光复燕云。”
“我只好跟你说了霍家先祖的事迹。但你听完以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和父亲一样的大英雄。”
霍翎安静听着霍世鸣追忆往昔,笑道:“原来父亲都记得。”
原来她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
没有给父女两更多谈心的时间,吉时已到。
正使文盛安、副使陆杭携诸内侍在院外奉迎皇后,请皇后乘辇。
霍翎收敛心绪,手持一把红色团扇,被霍泽背着,在正副使的奉迎下,坐进凤辇。
钟鼓齐鸣,礼乐奏响,浩浩荡荡的奉迎仪驾穿过巷子,穿过最繁华热闹的朱雀街,前往祭天用的应天门。
百官早已再次恭候多时,还有不少外邦使臣前来观礼。
凤辇抵达应天门的时间是早就算准了的,辇车才刚停下,正使文盛安取出他亲自拟写的册后圣旨,再次大声念诵。
待文盛安念到最后一句“……德才兼备,度娴礼法,允合母仪于天下”,轿帘被人掀开,同样是一身红色礼服的景元帝站在轿外。
霍翎还是第一次看景元帝穿这么鲜艳的颜色,眼眸笑弯,漾开层层笑意。
景元帝也在打量霍翎。
明艳炽盛,浓墨重彩,重工繁琐的大婚礼服与她极为相衬。
景元帝笑着将手里的绣球递给霍翎。
霍翎接过,下轿。
百官俯身恭迎。
礼官出列,朗诵祭告天地祖宗的祭文。
在这漫长华丽的祭文声中,景元帝和霍翎并肩走上台阶。
身上的礼服和凤冠都十分沉重,但霍翎迈出的每一步都很稳。
礼服衣摆用金丝银线绣着山河日月,长长拖曳在她身后,立在台阶之上的文武百官,只能看着衣摆一点点拂过他们的视野,而后远去。
登临祭坛最高处的台阶一共有九十九级,越往上走,霍翎路过的故人就越多。
靖国公世子郑新觉,清河崔氏崔原,邱鸿振,靖国公……
柳国公世子,柳国公……
还有最前排的端王。
她一步步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不断向上走,终于,她迈过最后一级台阶,与景元帝一起登临祭坛最高处。
回荡在天地间的祭文声停止了。
礼官将祭文书稿投入火炉,熊熊烈火中,霍翎缓缓转身,与景元帝面对面站着。
李满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皇后宝册和宝印。
宝册是册立皇后的文书,宝印则是皇后的凤玺,由纯金打造,这两样东西组合在一起,象征着皇后的权力。
景元帝拿起宝册和宝印,一一交给霍翎:“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祇承宗庙。愿皇后与朕,结凤鸣之好,体河山之仪。”
霍翎郑重接过宝册和宝印,声音清脆笃定:“即日起,臣妾愿与陛下结凤鸣之好,体河山之仪。以皇后之尊,与帝齐体,执掌凤印,统领后宫。”
待霍翎转过身面对阶下众臣时,百官再次行礼,贺千岁万岁。
无人之巅,景元帝握着霍翎的手,与她私语:“开心吗?”
霍翎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君王,与他十指相扣:“能成为陛下的妻子,陛下的皇后,臣妾很开心。”
景元帝道:“帝后琴瑟和鸣,是国之所愿,也是朕心中所愿。”
霍翎唇角微弯,她没有低头去看下面的人,只是专注地凝望着景元帝。
父亲是她少女时期一直孺慕的大英雄。她曾经想过要嫁给和父亲一样的人,也曾经想过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但如今,她嫁给了一个远比父亲更厉害的人,她也想要成为如他这般强大又从容的掌权者。
在百官行过礼后,礼官再次出列,宣读景元帝大赦天下的圣旨。
景元帝用这道圣旨,来让天下子民与他一同感受封后的喜悦。
在将圣旨昭告天下后,景元帝和霍翎先行离开应天门。
待御辇和凤辇一同远去,列位在台阶上的文武百官,这才悄悄退下。
端王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