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如黛受了这样多的苦,所以这一次,他大胆直言,剖白心意,不再有丝毫的退缩。
偏偏这样的贺随,让卫如黛无所适从,“贺随,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你要是说你不喜欢我,那你就别说了,我不想听。”贺随笑了笑,眉头却微微蹙起。
“不是,我……”卫如黛叹了口气,看着贺随的眼睛,“我……我不能生育了。”
贺随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何?”
卫如黛搭在椅子上的指甲掐着椅把手,“我小产没多久,还没养好身子,又血崩,太医说我余生子嗣艰难。”
贺随沉默了,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漫天,让卫如黛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就知道,没有男人会不介意这个,就连她自己都很难过这一关。
她打起精神笑了笑,“你找个合适的姑娘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贺随没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卫如黛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她下意识问了句,“你去哪?”
“去揍人。”他那天真是把徐音尘揍轻了,就应该再下狠点的手。
卫如黛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扯住他,“你疯了,你别去。”
上次贺随无缘无故揍了徐音尘一顿,已经叫徐家上下不满,还传出了闲话,卫如黛怎么会叫贺随再去呢。
贺随回头看她,“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心软?”
“这也不是他的错。”卫如黛松开手,摇了摇头,“算我求你,别去,我们已经和离,别再生出是非了。”
贺随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他不仅仅害了你的身,也害了你的心,你从来不会自轻自贱。”
很明显,卫如黛是在担心他会嫌弃她不能生育,可在卫如黛出阁之前,她是自信张扬的,连别人说她舞刀弄棍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她也嗤之以鼻,现如今却变得小心翼翼。
而这一切,都是徐音尘害得。
“我没有,”卫如黛侧过身去,有些难为情,“我只是实话实说,不想隐瞒你。”
“你有。”贺随心里头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最可怕的是这种改变连卫如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段错的姻缘,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卫如黛太多。
“我不介意,”贺随直言道:“我家就剩我一个,也没什么家产可继承,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我不介意。”
他又说了一遍,斩钉截铁,叫卫如黛听呆了,惊愕地回头看着他。
*
此次渤海一行,闻姝喊上了陶绮云,卫如黛答应了贺随前往,周羡青是原本就要去的,再加上沈翊,倒像是从前在学堂时外出踏青,又是他们几个,只是少了一个徐音尘。
倒不是沈翊没喊徐音尘,他原本是需要徐音尘的,叫他一块去,可徐音尘听说贺随和卫如黛会去,主动请辞,不再前往,沈翊随他去了。
闻姝和卫如黛是好友,贺随又总黏着卫如黛,沈翊所在的地方,闻姝大多也在,卫如黛和贺随便少不了,因此,徐音尘为了避嫌,和燕王一派越走越远。
但有了周羡青先前的反间计,瑞王不敢再收用徐音尘,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徐音尘仿佛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一行人都是旧友,又正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一路上花红柳绿,闻姝心情极好,哪怕路上颠簸都没有损了半点喜气。
“四哥,你快看麦田长的真不错。”闻姝像是只在笼子里被关久了的鸟儿,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趴在马车车窗上目不转睛,一点不怕冷。
沈翊的眼眸从书本中抽了出来,看见闻姝脸上的笑意,嘴角微扬,“看来还是出来玩开心。”
闻姝连连点头,“那当然,离开定都好像空气都更好了。”
“以后多带你出门,等回去了抽空带你去狩猎。”沈翊翻过一页书。
闻姝笑:“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也没有很想去狩猎了,庄子上的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有六只呢,让它们生活在林野中吧,我们也不缺吃的。”
或许是因为兰嬷嬷身子越来越差,闻姝便不大想杀生了,这次她原本还想带兰嬷嬷去渤海郡,可兰嬷嬷不想出门,太远了,旅途劳累,也怕兰嬷嬷受不住,闻姝就没强求。
“那就不杀生,只去玩玩。”沈翊向来顺着她。
“好。”马车外途径了一片桃花林,闻姝又扭头去看花了。
沈翊此行是公务,因此不仅仅他们几个人,还带着六部的官员和不少护卫,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定都离渤海郡不算远,马车行了两日,又换水路行了一日,第三日的傍晚终于到了。
而这时,身处边境的永平侯也收到了沈翊的回信。
他解开信封,坐在不矮的山坡上看了好几遍,随后沉默着,直至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淹没在山后。
这里不是定都,没有繁华彩灯夜景,只有城墙上来回巡逻的士兵手上提着的油灯,不远处的烽火台静静地沉寂着。
这是两国边境,龙崖山脉,一条蜿蜒的河流从中流淌了千年,倒映着漫天星辰,这是永平侯长大的地方,二十年前,洛河一战,被迫回京,离开了它,如今再回来,只觉得亲切。
只是内忧外患,让背负了家国重任的永平侯迟迟没有办法舒展眉心。
“父亲。”山坡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上来,闻璟手里提着酒囊,“父亲,我给您打了点米酒,西街张大婶家的。”
永平侯将信封收回胸前,抬手接过酒囊,“才发了月俸,你就去买酒了?”
闻璟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