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皮重复剥离变形的原因是拉扯,以及没有在取下之后立刻浸泡护理液,垃圾岛的设备有限,借助精细化操作的定位机器,非“大师级”仿生皮也可以实现微损甚至无损。
但谈鸿的手艺并不免费。
1000原币。
章驰给了,这次换谈鸿带上了口罩。
不仅带上了口罩,他还带上了护目镜,帽子,以及非常轻薄的橡胶手套。
他饶有兴致地解释道:“如果被你传染感冒,我一天收入的损失上万,你需要支付我同等的价格的误工费。”
章驰躺下来,谈鸿从最后一间储藏室拉过来定位仪,这东西主要服务于有美容需求的顾客,自带放大和皮肤检测系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缩小版的仿生机械手,替代谈鸿进行微操。
谈鸿用从隔壁医院搜刮来的解皮剂一点点润湿章驰的脖子,接下来,章驰能感觉到自己皮肤开始翘边,风吹开了薄薄一角的仿生皮,机械手按住了她原生皮肤和仿生皮的临界部位。
红蓝光一直在她的脸上交错,机械手配合得很细致,每一个连接皮肤的部位都轻而又轻,力度永远在尝试性调整,控制于能掀开皮肤的最小程度。
一个小时。
剥离完成。
机械手将仿生皮迅速泡入护理液,接着收回横在章驰面前细长的五指,进入待机。
章驰得以支撑起上半身,从手术台上坐靠起来,谈鸿拿过来一面比成人脸稍大些的长方形镜子——她拿给过丰濯的那一面美容高清镜。
章驰看见了“自己”的脸。
十秒钟后,她掏出终端,想要给自己来张自拍——到诊所剥离很麻烦,而且依然可能导致微损,为了防止仿生皮变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再掀开这张“皮”了。
她需要记录下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
终端打开,相机对准她的脸,智能聚焦,就在即将按下拍照键的刹那,她脑子一紧,从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章驰将手指抬起。
拍照取消。
恶心感消失。
跟当时在二手电子产品贴上感应设备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是魏易的身体记忆……或者说,某种刻入骨髓的谨慎。
预警。
章驰脑子里陡然闪过这两个字眼,她转过头:“谈医生,您知道电脑的感应贴片吗?”
据她观察,谈鸿的所有电脑都没有使用感应贴片,包括隔壁医院——谭霖胜,他拉回来谭霖胜的电脑使用的是最传统的大屏幕办公电脑,没有接入任何体外接入设备。
感应贴片价格昂贵,但谭霖胜不存在购买能力的问题。
谈鸿皱了下眉,大概是在疑虑话题的切换,过一会儿,他回答:“你要问什么?”
章驰:“这东西的安全隐患很大吗?”
谈鸿沉默片刻,捏着下巴回答:“嗯……怎么说呢,现在的技术相对成熟
,对大脑造成创伤,尤其是不可逆创伤的可能性已经降低到了1%以下,前提是正规厂商提供的产品,当然,小部分人,敏感度较高的话长期使用时间过长依然会导致不适反应。”
章驰:“安全性很高?”
谈鸿:“相对来讲,跟机械义肢的故障率齐平。”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不过……”
章驰:“不过什么?”
“不过这个东西危险的地方不在于大脑损伤,”谈鸿将镜子递给章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科技公司产品的研发和市场投放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市场调研的结果,用户画像,最重要的一环,比如,你习惯几点起床,几点吃饭,什么时候出什么具像化的欲望,玩什么游戏,偏好什么长相的角色,爱看什么文字,在大脑对什么样的画面冲击感最大,戴上这个东西的每分每秒,你所想的东西都可能被传输到服务提供方。”
“技术上,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但是法律禁止违规搜集用户画像。”
谈鸿话说到这里,止住了。
章驰:“但是公司依然搜集?”
谈鸿:“违规和合法的界限很模糊,反正服务是他们提供的,除非有人有证据,并且举报,否则就是无责。”
“海恩科技有过先例,最高的一次判罚了八千万原币,”谈鸿说,“但搜集用户画像带来的收益远远高于风险——没有用户画像,他们的产品卖给谁?被举报,他们赔钱就是了。而且,举报也不一定成功。”
谈鸿啧了一声:“很麻烦,他们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普通个人和团体没有办法跟他们打持久战,除非他们不工作、不上学,不从事任何生产活动——但没人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
章驰:“明白了。”
大脑都可以偷窥,更何况终端。
海量的数据在云端传输储存,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刚好有人,有认识“原生脸”的人,绕过权限,捉到这台终端上的照片。
小到可以忽略。
但魏易反对。
云端的用户照片可以用于分类,收入水平,终端的使用频率,常用的软件,长相,相貌特征,种种相关性,海量的数据可以从各个方面辅助研发,生成无数相关性和影响因子的报告。AI用的是偷来的所有用户的脸,偷来的他们的喜爱,偷来的他们的习惯,数据融合,形成的完全定制的——商品。
但操作数据的不是机器,是人。在网络世界裸·奔时的观众也不是机器,而是机器背后的人。
章驰将终端收起。
她拿着镜子,仔仔细细观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