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对,两位贡士老爷还要殿试呢,”申掌柜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净出馊主意。”
他懊恼得不行。
沈持一笑:“不怪申掌柜, 接下来几日我打算闭门谢客为赴殿试作准备, 还请申掌柜费心招待来客。”
他意外高中会元, 接下来必定会有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前来祝贺。
申掌柜想了想问他:“沈会元连上门的来客都不见吗?”
他总是听说考中贡士后要为自己造势, 以便在殿试的时候借着势博个一甲进士及第,点个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
你听外头各家会馆都吹吹打打的热闹起来了, 都在给自家的贡士造势呢。而沈持,竟连露个面都不肯的吗。
沈持淡声道:“麻烦申掌柜帮我接待一下吧,多谢多谢。”
殿试之前像林瑄肯定不会来扰他,冷不丁来的或许都是不熟的,没有见的必要。至于造势什么的,他已经是会元了, 势就在那里, 还要造吗。
想借势逆风翻盘的都是会试没考过他的。
沈持在心中稍稍自负一回,其实,他闭门谢客不过是愈发谨慎, 不敢结交不知深浅之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罢了。
“二位贡士老爷放心,”申掌柜说道:“打今儿起我就是你们二位的门神,谁也不放进去。”他又吩咐伙计:“尽管做些可口的饭菜, 按时给二位贡士老爷送到房里去。”
沈持:“……”
倒也不必, 他还是会出门在会馆里晃悠一下下的。
“沈会元, 汪贡士, ”老举人王皓这次又落榜了,这大约是他最后一次来京考进士了,他颤颤巍巍地说道:“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榜贴吗?”
榜帖就是刚报录官送来的喜报,类似后世的录取通知书,但可以看作这个是不正式的,毕竟贡士并不算最终的录取嘛。
听说当朝杏榜的榜贴叫金花帖子,是用上好的黄花笺写的,笺用素绫为轴,再在素绫上贴上金花。考生的名字以及名次,都要用洒金粉的墨题写,更为精美。
沈持拿出那张阔三寸,长四寸许的榜贴给他看,上面写着“丙辰科会试第一名沈持”,还有他的籍贯,祖父、父亲的名字等,右下角过朱——加盖礼部朱红的大印,以显得非同寻常。
榜贴以后一般会被放在本族的祠堂里,供后世子孙和族人瞻仰——说嘴吹牛,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一个家族的底气。
王皓看得老泪纵横:“好,真好啊。”
他穷其一生所求的就是这张纸啊,从鬓角鸦青到白发苍苍,二十多年,终是没能给子孙挣上一张这样的榜贴。
哭完了,落榜的举人们对沈持和汪季行作了个揖:“祝愿二位丹墀对策后占杏榜鳌头。”
沈持肃然还礼。
落榜的举人们去礼部领了各自的十两纹银,当天就离开京城打道回府去了,年轻的举子们继续苦读等三年后再来,而年迈的,或许就认命了。还有中年举子领银子的时候顺带要了推荐信,找个小官之职安身立命去了。
也不是所有人落榜后都恍恍惚惚要死要活的,据沈持观察大部分人是很佛系的,考中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考不中也不打紧,该干嘛干嘛去。
秦州会馆,黄彦霖出了门又折回来:“归玉兄,上回的事情对不住了。”他说的是为京城舒家鸣不平的事。
沈持摇头:“我早忘了。”黄彦霖眼皮肿胀,这次的落榜的失意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我走了。”
沈持点点头,跟着他出来,把黄彦霖送上马车,一句话没说。
黄彦霖哭了:“先前我还说你这人冷得很没有热心肠,我这会儿才知道,你不说话才是对我好。”
哪怕沈持只说一句“回去好好念书三年后必能考中”之类的话,他都绷不住情绪要疯。
世人只写登科后的春风得意,却无人看得见落榜后的万念俱灰,还要轻描淡写说什么三年后再考,好像三年后来再来就能考中似的,知道有多杀人诛心吗。
沈持以手拍拍他的手臂:“归途平安。”
黄彦霖大哭。
等马车走了,沈持转身再回到会馆,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和汪季行两个贡士了。
汪季行这会儿才感知到登的喜悦,发起疯来,他跪在地上对着秦州府的方向“咚”地磕了一个:“爹,娘,夫人,我中了,考中了……”
他今年二十八岁,从八岁始进学堂开蒙,读了二十年书。二十年终于换来了看尽长安花的得意,换来了通往高官厚禄光耀门楣的仕途,除了磕头,他不知怎么表达心中的狂喜。
沈持被他这个气氛组带得也想磕一个,他稳了稳心神,最终只是站在哪里低喃道:“爹娘阿月,我登科了。”
过了好半晌,汪季行才发完喜疯,他一抬头看见沈持,满脸羞愧:“归玉兄,我……让你见笑了。”
沈持:“彼此彼此,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我流露出一些真性情又何妨。”
他要回屋,汪季行又拉住他:“归玉兄,你能不能借我二两银子?”
他今日沉不住气招来报子,赏了一拨人,后来又来一拨,再来一拨……汪季行只得每次都打赏银子。
今日光打赏出去就三两多银子,加上先前来京后去了一趟青楼花掷了不少银子,如今已囊中羞涩了。
既是同乡又是同年,沈持自然要借的:“好。”他给赵蟾桂使了个眼色:“去给汪贡士取二两银子来。”
汪季行谢了又谢。
沈持:“……”
三日后,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