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兰与吕小妹在马车内坐着,苗人凤和赵半山在外面按着前面一行人留下的马蹄印赶车追踪,直到在一处大宅前消失。
马车停下,南兰和吕小妹从车上下来。
她仰头,赫然发现这正是半个多月前曾到避雨的商家堡。
南兰转头和苗人凤对视了一眼,进门前悄悄拉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暗示他小心些,那日他们就看出了商老太怀有恶意。
此时夜幕降临,四人踏入商家堡内。
刚进门便听到夜色里传来一阵幽咽的萧声,极尽凄清悲凉之意,其余三人都不是那等爱好风花雪月的性子,不觉有什么。
唯有南兰突然停在了原地。
苗人凤第一时间察觉到,也跟着停下来看向她。
“兰儿,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赵半山和吕小妹跟着看了过来,却见斗笠云纱下的女子似乎是静默了一下,然后轻轻道,
“赵三哥,我想我知道陈禹跟着的那位贵人是谁了。”
此前赵半山在收到吕小妹的求救后便带着她赶向北京,到了北京后只打听到他跟着一位贵人出门办事去了,具体的却没功夫细究。
而现在听到南兰这么说,赵半山好像也明白了。
商家堡内正在举办一场晚宴。
商剑鸣从前拜师在镇远镖局总镖头,号称威震河朔的王维扬门下,今次他的两个儿子王剑英、王剑杰路过此地,听闻同门的师弟去世,便留下祭拜上两柱香。
尽管事实是他们侍奉的福公子原本连夜赶路,如今碰上心情不好便暂且在此处歇息一二。
商老太不知其中内情,对于先夫的同门自然是盛情款款,她知晓王剑英兄弟二人早不再经营镖局,而是在官门做事。
见他们对这位福公子毕恭毕敬,虽不知其身份,也知晓当是位不得了的贵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但这场本该宾主尽欢的宴会却叫一个孩子给毁了。
正是本已逃走,如今又折返回来的胡斐。
他救了平阿四出堡后,想起商宝震鞭打之仇虽报,商老太暗算之恨未复,于是又赶回大厅。
他这一回来,商老太倒是大喜过望。
商老太已从儿子商宝震那里得知胡斐正是胡一刀的儿子,她生平将胡一刀和苗人凤视为大仇人,如今岂肯放过胡一刀之子?
商老太嫁给商剑鸣多年,倒也跟着丈夫学了一手八卦门的功夫,手持先夫的紫金八卦刀绵密狠辣,绝无破绽。
虽说未臻炉火纯青之境,但加上她不顾性命的那股狠劲,对手再强,本也难以抵敌,岂知胡斐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却与她斗地渐占上风。
最后竟叫他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巴掌在脸上。
王剑英、王剑杰虽与商剑鸣没甚感情,但眼见一个毛头小子欺负到他们八卦门的遗孀面上,也觉颇为受辱。
先是王剑杰出手,又败在胡斐手上。
到最后王剑英也上场了,胡斐人小力弱,终于有些抵挡不住了,但他智计百出,这时便故意虚张声势,哈哈大笑说自己帮手来了。
谁料,竟是这般巧。
门外有阵阵马蹄声响起,这时竟刚好有人到访了。
真是这小子的帮手?
大厅里群豪耸动之下,目光一齐注视在门口来人身上。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材浑圆像个大肚弥勒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材高瘦、面皮蜡黄的青年大汉。
俱是衣着朴素,看似寻常。
然而在场有几人却认识这两人,面色俱是一变,严阵以待起来,只要是混江湖的又岂能将千手如来赵半山和金面佛苗人凤两人等闲视之?
主位上的福公子一直安坐着冷眼旁观这场闹剧,胡斐和商老太乃至王家兄弟的恩怨他并不在乎。
倒是觉得这小小年纪的少年竟与自己府中的一流好手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中又是诧异,又感有趣。
此时见又有人来,便淡淡瞥过去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瞬间瞳孔紧缩,从座位上霍然起身。
手里转着的玉箫瞬间掉落在了地面上,玉石碎裂时清脆的“啪嗒”声在安静下来的大厅里格外明显,引来其他人的瞩目。
“公子,怎么了……”
坐在他下首的老者立刻关切地问询,这位是福公子家里的管家,是这一行人里最受他倚重的人,但这会儿福公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福公子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眨都不敢眨一下。
双眼充血,眼眶泛红。
其他人察觉到不对,对门外的人更多几分探究,福公子难道认识赵半山和苗人凤?可再仔细看,福公子看的分明不是他们二人,而是他们身后。
那么身后又有什么?
苗人凤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能遮掩住女子纤纤清丽的身影,只隐隐约约从一些角度露出戴着云纱斗笠的身影一角。
不细看甚至不能发现她存在,这本不该引人注意。
可当有个人曾与之朝夕相处,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熟悉至极,曾千次万次在脑海中临摹那道记忆中的身影不敢忘记。
即便只是一点残缺的身影,也足够勾起身体本能的反应。
“兰儿……”
福公子张了张嘴,他的声音干涸、沙哑。
此刻的他简直像是在沙漠里徒步了几天几夜没有喝水的旅人,终于看到一片绿洲,却不知是不是海市蜃楼。
门口无人回应。
“兰儿……”
福公子又唤了一声,并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