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上香灰折了些烟末下来。小风有点儿凉。
“你…”
晏伐檀呆了许久,明显是教她愕住了。罕见的,那把破扇儿没摇起来,搭在手心儿里摇摇欲坠。
谢我存憋红了脸,脸色有些难看。整个人僵硬极了,宛如一副儿时赏过的机甲,还未上过松油,木头桩子似地在那杵着。
吱呀。那木头桩子动起来了。各个关节在一片沉寂中发出地响声几不可闻,却有着振聋发聩的力量。
她又靠近了一点晏伐檀,目光在地上胡乱的扫着,话里没带好气。
“我就是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几天没见你,我就…很想见你。觉得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晏老板。”
晏伐檀面上神色莫测,语气却先冷了下来,一扫之前的从容,舌头一碰,才打出了两个字来。
“错觉。”
谢我存猛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绪教她一下子心凉了半截。
“大人这个年纪,正是容易产生对身边人心怀好感的错觉的时候。晏某只当大人是教烟灰熏昏了头脑,这话以后不许再提。”
“不是的!晏伐檀,这不是错觉。你对我很好。在太玄,你一直在保护我,虽是教我来了你府里,却也没让我受过苦。他们都说你是狠角色,可你对我一直很好……”
“晏某只是不想得罪官府而已,再者说,大人也不缺别人对你好。何必将晏某顺手做的事放在心上。”
清风叩着灵柩,晏伐檀转身去将窗柩打开,一股浓郁的馥香夹着炒货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骗人。”
谢我存教这风吹的一哆嗦,捏紧了裙带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来没把江州的知府放在眼里,不然江州府也不会人人敬畏你三分。现在你又说你是怕我,你教我怎么信你?”
“谢大人。”
晏伐檀语气重了些,转身冲她,带着些恼怒的意思
“谢大人以为我怕的是知府么?谢大人不会以为在江州能够一向畅通无阻是因了你头上这顶乌纱帽吧?这江州,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道谢大人的身份不成?”
谢我存怔住了,浑身被点了穴位一般动弹不得。唿地一阵羞赧从她脑后袭来,一直延到她心底去,将她一项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猛地拉了出来。
“或者说,我该叫你一声,谢小姐。”
前朝战乱,今上已一己之力尚不能慰籍疆域。好在翰林院枢密使承袭了候位的谢大夫为国分忧复了武职,平定西北战乱,立国有功,特被封为谢国公,并破例为其与寿春公主赐婚。在寿春公主的封地安居置宅,成就了一段佳话。
而谢我存作为谢国公独女,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了二十年,却因气走了十六位先生,来了这鸟不下蛋的地方做了个芝麻官,认识了眼前这个人。
“你都知道了。也对,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呢。”
“小姐不要以为将自己身份的事瞒住便能在外大展身手了,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我也不瞒你,晏某对你好,是因为提前有人来江州府特地嘱咐过了,晏某只是按命行事而已。”
来人是谁,那便也不用说了。
谢我存心知自己这个官是怎么得来的,却还是教他这番直爽的话震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晏伐檀消了消气,再无玩闹的想法。瞧着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眸里泛了些怜悯。
他居高临下,距离仿佛隔了好远。谢我存听的他的声音都有些飘渺了。
“若是谢小姐真的犯了糊涂,那晏某日后也不好留小姐了。今日一别,就等小姐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在见面吧。”
他声音轻了许多,又望了她一眼,似是叹了一口。
“谢小姐金贵,未来今上自会为小姐选配良婿。小姐未来的婚事一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何必因着一时的游历,看上我这么个草灰蚁辈。”
“你就从来都没有觉得我好么?”
那人终是抬起了头来,双目已是盈满了余泪。晏伐檀一怔,才觉方才的话属实是说重了些,不由抬了手去,可才伸到一半儿,便又收了回来。
“一次都没有么?觉得我,其实也挺好的。没有过因为我是谢我存,所以想要对我好的时候么?”
“没有。”
晏伐檀有些慌张,索性走到窗柩旁去,伸手指向窗外的余晖与落日。
“唉!谢大人,你何苦为难我。你吹吹风,吹清醒些,在下来吧。”
言罢,他便转过身去,正欲先行离开。却教那人喊住了。
谢我存极力克制住声音里的哽咽,缓缓开了口
“燃园,我还是会去的。这是我欠你的,我会还。”
“大人自便。”
“你大可不必在假惺惺帮我。等我回了燃园,你也不用继续给我行方便了。我自恃没有那么娇弱。这几日平常侍从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晏伐檀的身影顿了顿,没在言语。还是继续提了脚步,先行走了。
身后那副壁挂仍是空荡的紧。一棵菩提苍劲,绕着青烟焕然若神树。
挂在树梢上的太阳摇了摇,坠了下去。黑夜一片一片分散开,朝西边过来了。
回园后第五日,便是晏玥的生辰,亦是谢我存理应在然原里待的最后一天。
与他是彻底没了交际。倒不似前几日那般赌了气躲他。而是两人可以正常地相见,却再没了过去地熟络。
这其中缘由,他们心里明白。彼此心照不宣地在燃园里扮着各自的角色,除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