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回自己房间时,一颗心还像是浮在水面上,就像游泳的初学者,学会怎么不让自己沉下水,却还不会前进。
她去洗手间时,看到自己没化妆却仍然比平时红艳一些的唇色,提醒她刚才都发生过什么。
老实说,她生理上并不排斥梁序之的接触。
也许是因为他那副好皮囊,也许是他身上蛊人的木质香。
但钟晚又好像不喜欢自己这样,说不上什么原因。
她宁愿自己是排斥的,抗拒的,虚伪的。
明早要开机,梁序之难得通情达理地早早放她走,可她躺在床上,自己却失眠了一段时间。
其实钟晚睡眠质量一直不错,小时候被锻炼出来的。
那时她的便宜爹钟重临和魏阿姨还没离婚,经常晚上钟重临赌输了回来,又喝多了酒,客厅总是传来各种刺耳的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要么就是他带外面的狐朋狗友回来,在家里继续喝下半场。
但她和魏司莹第二天还要天不亮就去上早读,总不能夜夜都睁着眼到天明。
久而久之,外面无论多大动静,她们也总能睡得着。
生活的苦难似乎也敌不过生活本身。
下了大半夜暴雨,隔天早上是个艳阳天。
钟晚按时起床,灌了加双份意式浓缩的冰咖啡,精神奕奕地去到现场。
经纪人阿白和助理安妍也都在。
导演请来的大师全程都在指挥,连演员带剧组全部工作人员,烧着香东西南北拜了不知多少回,钟晚感觉快被毒日头晒化时,仪式总算是大功告成。
下午第二场戏,有个出镜两分钟,一句台词的龙套女角色,演歌舞厅里另一名刚被招进来的歌女。
虽然只有一个镜头,又是新人,排场却不小。
剧本中标的名字是歌女丙,饰演者纪温迪。
副导演亲自出去接,改色珊瑚粉的保时捷911直接停在用作拍摄场地的剧院门口。
钟晚见到人,才发现这个纪温迪原来就是当时跟她一起参加选美比赛的那个wendy。
几乎全台里都知道她家境很好,最后名次也是内定的亚军,颁奖礼之后,酒会和采访都没参与过,妥妥的是来体验生活。
看来大小姐今天又来体验电影演员的生活了。
两人明明认识,纪温迪进来后,墨镜也没摘,仰着脑袋和钟晚擦身而过,还撞了她肩膀一下,看架势和表情都像是在示威…
钟晚自觉跟她也没什么过节,也当没看见,坐在椅子上继续看剧本。
直到那个镜头结束,导演跟其他演员说话时,纪温迪慢悠悠走到她椅子附近,端着饮料,扬了下下巴,“好巧啊。”
钟晚看她一眼,随意客套,“嗯,好久不见。”
纪温迪在她旁边坐下,瞄了眼她的剧本,明显高人一等的姿态,“能拿到这个本子,费了不少功夫吧。”
特意把重音落在‘功夫’两个字上。
“……”
凭她是谁,钟晚也懒得惯毛病,笑了下说:“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嘛。”
“你杀青了吧?一会儿我还有下一场戏,不送你了。”
纪温迪一看就是温室里娇生惯养长大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连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都接受不了。
被她这态度气得脸色一青,纪温迪站起身冷哼了声,“靠着梁先生八百年拿上个女主本子有什么可得意,你这种演员我见多了。现在被捧得多高,以后有你摔惨的时候。”
说完,耀武扬威带着保姆出去了。
钟晚也完全没被影响情绪,继续坐那儿熟悉剧本台词。
等下午的戏都拍完,晚饭时间,周围没其他人时,安妍凑过来,小小声说:“晚姐,你别理那个wendy,这种人就这样,凭自己家世好就瞧不起别人。其实也就是占了会投胎的便宜,谁还不想家里有钱、不用自己奋斗。”
钟晚早发现安妍其实很细心,认识的这些天,很多事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但她都一一记着。
钟晚拍拍胸口,很豪迈道:“害,谁有空理她呢。”
当时一起比赛,选手们都听了她不少阴阳怪气的话,早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我心大着呢。”
她正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墨绿色旗袍,烫过的卷发一丝不苟盘在额后,别着两枚珍珠发饰,是下一场登台演出戏的造型。
这么复古优雅的民国风造型,配上这个拍胸脯保证的动作,有些违和,但又说不出的可爱。
安妍笑起来,轻声:“天哪,晚姐你真的好撩,不然我兼职去干你粉丝后援会的会长吧,虽然我不懂营运,但我可以学——”
钟晚也笑,“打住吧,不用问都知道阿白不会同意。”
过了会儿,安妍话多的毛病又犯了,收了餐盒后,工作人员没过来催,她又碎碎念说起刚才的纪温迪。
“那个wendy家里其实也就那样…对了,她还算是梁家的人呢,晚姐你知道的吧?”
钟晚:“…我不知道。”
虽然剧组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她跟梁序之的关系,但她对他这个人,以及对梁家,几乎都一无所知。
安妍“啊”了声,小声道:“好吧,可能隔得远,所以不知道。她妈妈应该是梁先生的堂姑妈,爸爸姓纪,早年还行吧,现在也就帮梁家管理很小一部分产业。说回来,还不也是靠着梁先生的。”
钟晚脑中一根弦“噔”地响了下,问:“你知道wendy她妈妈叫什么吗?”
安妍挠了挠头,苦思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