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温眠知晓的第一个道理,即人人皆有劣根性。
比如前世她最为厌烦的就是墙角那些嘴碎下仆,但现下她置身事外,好生生被养在伽罗莲中,每日最为期待的,则是镇上妇人到对面江边洗衣闲聊。
“听闻长留山那位贵人已经登阶剑尊了。”一位戴靛青扎染头巾的妇人率先道。
温眠如今被鬼面男子安置在一处江畔庭院,伽罗莲于浅池上悠然漂浮,池边菖蒲葳蕤,淡紫花冠低垂,刚好遮挡住红莲光华。
温眠的灵魄尚幻化着当日大婚的嫁衣,如今浮于池面,像一尾细弱红鲤。
既有草叶遮阳,又有池底灵石滋养,温眠舒服得紧,听见对面人声后,只将手撑在花瓣上,饶有兴趣地探头去瞧那群浣衣女子。
那头还在说着倒霉鳏夫君凛的闲话。
“当真?不是说他大婚当日——”
“咳咳,小声点,别提那事。”
最先引出话题的妇人邦邦两槌下去,敲得一条来凑热闹的扬子鳄飞快潜逃。
妇人收手,继续叹息:“也算是贵人历过情劫,方修成正果罢。”
“你们在说什么贵人,我怎么不知道?”有年轻女子或许是新嫁进门,不由得好奇问道。
其他人当即惊诧:“什么?你连贵人都不认识?”
几个姊妹立马排着队,七嘴八舌与她说道起来。
“听说过三神箴言没?”
“传言上古三神在陨落前,曾留下引路预言,说什么……万载什么……”
“哎呀,别文绉绉的!那预言大概意思就是啊,于三万年后,将有天魔作乱,意图率世间魔族伐尽人间;但亦有救世圣人降世,如拂晓晨星,驱散无边极夜,护佑天下安宁。”
最后一人昂首挺胸地总结:“而叶家阿姊所提及的长留山贵人,便是拥有绝佳灵髓的白帝首徒,君凛。”
年轻女子还是困惑:“这又与预言有何关系?”
戴头巾的妇人恨铁不成钢:
“自然是因为他与刻有三神箴言的天书能相互感应!能与天书感应之人,自是被三神箴言召唤之人。更何况他小小年纪便屡次镇压魔族过境,这不是那预言中的拂晓晨星,又是什么?”
女子还是不服,咕哝道:“这如何能算?天书不也没明说……救世圣人有什么额角伤疤、右臂胎记的,如何认得那君凛是拂晓晨星?”
温眠煞有介事地点头,以示赞同。
“还真有。”不料戴头巾的妇人正色答道。
“君凛的灵髓有三神印记,他注定是被神庇佑的救世圣人。”
她说得神秘又笃定,一时令其他人都听得呆愣住。
江畔蓦地寂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她话中的神圣寓意震慑莫言。
直到过了许久,不远处才有女子恍过神来,笑道:“阿姊,瞧你说得头头是道,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也去寻仙路了呢。”
刹那女子们如梦初醒,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那戴头巾的妇人也笑:“倒不是我懂这般多,但我家叶三可不就是在长留山修行?他还是贵人的师弟哪。”
“真的吗?”
“这般厉害?”
此话一出,所有浣衣女子皆停下手,兴致勃勃地围到妇人身边。
“贵人长得真若传闻中那般好看?”
“哎哎,那你家叶三可曾婚娶?”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绿云扰扰,香气袭人。妇人被簇在中央笑得合不拢嘴。
温眠亦是来了兴趣。
君凛姓叶的师弟,就只有那么一位,难不成……
她尚在犹疑,那头妇人却已然作答:“我家叶三啊,名作风和。七岁那年白帝游历至此,他竟不惧怕白帝,还伸手……去长留山的测灵石上摸了把。”
“这一摸,便测出他灵髓绝佳,被白帝带走当弟子去了。”
妇人眼中神采奕奕:“他昨日还来见我一回,说是刚从秘境出来,修为大涨!”
女子们俱是发出惊叹。
温眠也微微眯起眼睛,在徐徐熏风中长舒一口气。
——叶风和活了下来。
看来没有她在,对于叶风和来说恰恰是好事。
那这般说来……
温眠又想起当初拼死要护着她的小孩。
若非当初溪水边两人结下因果,殷玄烛根本不会遇上庄明音。
这一世没有她在,殷玄烛应也能安稳活着,迟早有一天……他能离开长留吧。
“姐姐,快讲讲呗,仙门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哪?”女子急促的声音打断温眠的思绪。
她亦是凝眸,好奇地侧头去听。
前世她要么被关在灌湘岭偏院,要么被禁在长留山后峰,根本无甚接触修士的机会。
说来她还算是名门后代,但她对仙门了解堪比管中窥豹,拿不准还真没眼前的妇人知晓得多。
妇人嘴还未张,就有旁的姐妹往她怀里塞来瓜果饭团,受贿的妇人喜上眉梢,立马清清嗓子,唤着众人坐在树下。
“你们……都知晓仙门五家是哪五家吧?”
有女子抢先道:“这可是妇孺皆知!东长留,南雨师,西丹朱,北刑云,还有内陆谷地鸦津渡——”
“话说回来,如今长留山的贵人本要迎娶的是灌湘岭女冠,恐怕今后,鸦津渡的仙门第五位置不保吧?”
温眠心道,就凭她这与君凛见都不曾见过的夫妻交情,哪里还能叫灌湘岭沾上半点长留威风?
等她头七一过,君凛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