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在宴朔的意识世界引起什么化学反应, 当天晚上,谢叙白莫名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奇怪,因为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身陷陌生的丛林, 往上看是繁星如织的夜空, 往前看是葱郁的花草。萤火虫在花丛中轻舞飞扬, 与静谧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散发着星星点点的暖黄色光晕。
本该是惬意舒心的景象, 谢叙白却莫名感觉有些酸涩。
他嗅到空气中那股冰冷的潮湿气, 混杂着淡淡的苦和咸。
他想起身,却只能无力地靠坐在树底下,身体被冷汗浸湿,黏腻的衣服布料紧贴皮肤。
耳畔嗡嗡响, 全世界只剩下自己沉重且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喉头忽然涌上一口浓郁的铁锈味,又被他硬生生吞咽回去, 灼热, 腥甜。
……他受伤了?
这是哪里?
或许记忆模糊的缘故, 谢叙白不知道丛林外是什么样的景象,于是四方八方笼罩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白雾。
白雾翻涌,挥之不去, 将他所在的丛林衬得像一座小小孤岛。
意识到这样干坐着不行, 他咬牙憋着一口气,手撑大树站起身,顺着白雾的边缘探索。
扒开半人高的灌木, 正前方有一条泥土夯实的鹅卵石小径。
小径蜿蜒向前, 但尽头也没路, 只有汹涌翻腾的白雾。
正当谢叙白一筹莫展时, 耳畔的杂音忽然退去, 几道似有若无的呼喊声从小径的方向传来。
“——”
声音一起一伏,似潮起潮落,低沉喑哑,汹涌澎湃。只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细纱,叫人听不真切。
谢叙白没来由地觉得,那声音是在呼唤他。
他鼻子一酸,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
谢叙白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是不是想让我到你那里去?前面有雾挡住去路,我过不去。
可他张口时,嘴巴却开始不受控,自然而然地一张一合,吐出带着点点笑意的揶揄话语:“好了好了,耳朵都要被你催失聪了,这么猴急干什么,马上就到。”
他说完,扶着树干,固执地往前走。
脚步踉踉跄跄,视野晃晃荡荡。
忽然,梦境开始不稳晃动。
眼前的景象宛如砸入石头的湖面,荡开剧烈的波澜。脚下的土地亦被震出数道狰狞的沟壑,泥石飞溅。
啪的一声,地面轰然坍塌!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睁大眼睛,不受控制地朝下栽倒,跌入漆黑阴冷的深渊。
……
谢叙白猛地惊醒!
他惊魂未定,胸口沉重无比,像压着巨石,和噩梦中一样难以呼吸。
结果探手摸过去,抓到一手软乎乎的绒毛。
再一摸,好几颗小脑袋。
谢叙白探头看过去:“……”
难怪觉得窒息,好几只猫压在胸口,能喘得过气才怪。
小家伙们睡得正熟,他无奈地勾起唇角,没急着把猫赶下床,侧头看向窗外。
时间还早,天刚蒙蒙亮。不一会儿,几缕橙红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暖热明亮,落入他的眼中,一点点驱散梦中的惊惶。
他再次找回活在人间的实感。
正在这时,小家伙们似乎被阳光晃得不行,陆陆续续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抵在青年的胸口,懒洋洋地蹭来蹭去。
谢叙白垂睫看去,眼里含笑,一把将它们搂在怀中。
几只猫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被青年脸埋肚皮一顿乱吸。
登时几张小脸惊恐万分,下意识挣扎:“喵嗷?”
谢叙白眉梢一扬,笑得像个恶魔:“压着我当床垫睡了一晚,这个时候想跑?晚了!”
“咪呜——”
直至将猫儿们欺负得泪眼汪汪,谢叙白方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它们,翻身坐起。
不过数秒,他已然恢复往日的冷静,在脑海中迅速过完昨晚发生的一切。
既然妈妈的存在并非作伪,那傅倧的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谢叙白可以确定自己的推测没错,傅倧一定认识他们,关键是在什么时候?
也是昨天晚上脑子不太正常,又被宴朔突然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没顾得上询问傅倧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至于现在去问……
回想宴朔那不加掩饰的掠食欲,谢叙白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他当时就看出来,宴朔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不,说空白也不恰当,应该说只有野兽的那套生理逻辑。
——看上就是做。
连“喜欢”两字都够不上边,充其量只能算被欲望驱使的原始冲动。
加上实力悬殊、本貌的体型差距,被缠上后别说贞.操,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这事根本没法理性考虑,越想越乱。
他揉按胀痛的太阳穴,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正这样打算着,谢叙白错眼瞄见床头柜上的金丝眼镜。
他在意识世界得到这副眼镜,却能毫无阻碍地带到现实世界,间接说明宴朔的实力深不可测,可以一直维持精神力实化。
谢叙白将眼镜拿过来,拇指蹭着框架,摩挲片刻,冷不丁说道:“你是不是也是宴朔的意识体分身之一?”
“摸你的时候宴朔似乎额外有感觉,如果我将你掰断,他会感觉到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