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召野刚下无上峰,迎面就撞上巫盏。
后者步伐缓慢,如一缕黑烟悄无声息地飘在茫茫雪地里。
巫召野微顿,随后轻快上前,银饰相撞的清脆声响在雪天里格外明显。
“你出去怎的不吱一声儿?叫我在星宫好找。”
巫盏:“制器要紧。”
巫召野与他并行往回走,说:“我试过制人偶,但哪儿都寻不着好木头,稍微放点儿灵气进去就裂开了,更别说是承接鬼咒。”
“无妨。”大祭司语气温和,“届时会先将鬼咒移至我身上,再用天地灵蛊化解。”
巫召野起先还不赞成,直到听他提起天地灵蛊。
这蛊虫是拿天地灵气养出来的,若用它,不仅能吞噬鬼咒,说不定还可以强化蛊虫。
他稍许放心:“不过承接鬼咒肯定难受,到时候咱俩一人一半,权当还当日无上派收留的恩情了。”
“不用。”巫盏在碎琼乱玉中望他一眼,似作笑语,“既是我养出的蛊物,又如何会听你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巫召野甩弄着佩剑上的铃铛,再不多言。
毕竟他也不想帮温鹤岭。
平心而论,温鹤岭那做大师兄的对他不赖。
但他就是喜欢不起。
转念一想,温鹤岭对桑褚玉不免刻薄,而他又视她为对手。
看低他的对手,不也是变相地轻视他么?
如此细究,这道理就通了。
他便不再郁结于心,痛快说出对温鹤岭的不满:“让温师兄多受两日罪也好,桑褚玉又没招他惹他,要不喜欢就直接说与她听,也省得她白费心思。现下他不肯放也不搭理,仅耍些脸面上的冷淡功夫,这算得什么?未免太过傲慢。”
“如何不是呢?”大祭司慢声细语道,“若真厌她,恐怕早便开口。”
他声音不大,被踩雪声压过。巫召野没听清,追问了句:“什么?”
巫盏微摇了摇头。
那人应以为他二人是头回见面。
但早在几年前的初春时节,她来送灵器时,他便借着蛊蝶的眼见过她。
那时正逢天地灵蛊进阶,他托人炼制一样更为牢靠的蛊器。但访遍山下的所有铸器阁,也没能打出像模像样的器皿。
最后巫召野与他说,何不找隔壁剑派的炼器师?
天地灵蛊进阶在即,他只能一试。
过了不久,桑褚玉来星宫送蛊器。
有巫召野在,他便仅送了只蛊蝶出去,以判断那蛊器如何。
蝴蝶的眼钩织出梦幻而光怪陆离的景象。
在那迷乱的视角中,他看见她在星宫门口折了几枝杏花。
最后在他拿到的蛊器中,也夹着枝玉白杏花。
花枝上停驻着翩翩蝴蝶。
她应是发现了那蝴蝶的异样,他想。
但不过短短几年,那只蝴蝶再度穿过风雪,落在她面颊上时,她却又忘得个干干净净。
他微微移过视线,望着远处山际的连天雪白,无端想起巫召野口中苦恋温鹤岭的人。
此人……
有一副好性。
却不见得怀着好心。
“对了,昨天不是去看过温鹤岭吗?”身旁的巫召野突然道,“也是见着他了,我才想起一事。”
“何事?”巫盏问。
巫召野挠了两下眉尾,眼神游移两转,才落在他脸上。
“你觉得……我跟他有没有何处长得像?”
巫盏移过眼神看他。
最后仅道出四字:“荒言谬语。”
巫召野:“……说话委婉些是会要了你的命吗?”
“是。”巫盏语气温和。
“嘁!”巫召野将枫木剑往怀里一抱,“懒得与你多言。”
傍晚,天际彤云密布,雪风止不住地横刮。
桑褚玉躲在温鹤岭洞府后的一棵高大银杏上,借助枝头的巨大鸟窝半掩住身影,俯视着洞府内的一处院子。
那是温鹤岭平时修炼的庭院,不小的院子里没什么花草,倒有不少嶙峋怪石,上面还留有灵力击打的痕迹。
庭院半空悬浮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这盒子她眼熟得很,是前几年她亲手炼铸的蛊器。那时她还以为是巫召野要的,不想竟在巫盏手中。
盒子下方的空地上,放了两个枫木打的木台,一左一右。
温鹤岭盘腿坐在左侧木台上,闭眼打坐。仍是副疲惫神情,不过这回倒没有化出妖形。
大祭司在右,手持一簇芭茅草,另一手端着灵水。
他身后还站了两个通阴童子,分别拿着戈与盾。
桑褚玉扫了眼庭院的地面。
远远望去,地面上像是覆了层雪。但留心观察就会发现颜色比雪更深,也更细。
像是灰。
她抬起眼眸,打量着四周。
概是提前打过招呼,庭院里人不多,且都三三两两地站在走廊底下。
有三四位无上派长老,十几个神情紧张的弟子。剩下还有几个面生的,多半是温家人。
她扫了转,没看见温鹤岭的师父。
也不算奇怪。
他师父是个何事都懒得挂心的性子。
“你——”裴雪尽的声音响在耳畔,迟疑一阵才往下说,“你不过去?”
下午她就来了无上派,却只悄无声息地躲在树上,没有要进洞府的意思。
桑褚玉反问:“我过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