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褚玉很难描述所闻见的气味。
浓郁。
但又不令人腻烦。
像是置身在蛮烟瘴雨的深山老林,白雾四散的蒙密树木多到不见边际。湿厚的青苔藤蔓密布在参天古树上,高亢的嘶鸣回荡在潮湿的空气中。
泥土厚重湿润,拂开枝叶时便会有湿漉气息扑面而来,偶尔甚会从头顶掉落蜘蛛、蛇蝎等野物。
某一瞬间,她只觉仿佛回到了太衍山的森林禁地。
危险,野蛮,但又神秘诱人。
桑褚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朝后一推——
巫盏未作设防,趔趄两步便跌坐在了树前。
她顺势躬身跪在皑皑雪地上,一手撑着他的腿,另一手搭住他的肩,挨近了仔细嗅闻着。
好香。
从哪儿生出来的气息?
竟如密不透风的茧,将人裹缠其中,沉溺到难以抗拒。
巫盏低喘着气。
蛊物被催动,血液似在沸腾,压在肩、腿上的手也跟火一样灼烧着他。
因是受她打入的妖气影响,此刻他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渴念。
想要勾过更多的妖气。
更想在她的身上种蛊,使她也陷在这烧毁人意识的狂热里。
而桑褚玉已嗅闻至脖颈。
她的鼻尖若有若无地碰着他的侧颈、面颊,刮过一丝微弱的痒。这般毫无章法的嗅闻,断断续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难以自抑地仰起颈,呼吸急促许多。
但理智尚在。
他运转内息,试图压制住躁乱的蛊物。
就在这时,桑褚玉忽然按住了他的颈侧。
“找到了。”她说。
指腹下,她按着了被树枝刮破的一条伤口。
鲜血缓慢渗出,带着惑人心神的香味。
伤口被按住的瞬间,巫盏便跟被掐着了七寸的蛇般,扩散的瞳仁陡颤一阵,勉强维持住的理智也趋于崩溃。
他捉住她的腕,发痒的牙尖越发想要扣咬什么。
急切,躁动,错乱。
渐渐地,那股淡香不仅从血中散出,他整个人都溢散出诱人异香。
桑褚玉被这淡香蛊惑着,离他更近。
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嗅闻,她将掌心贴上了他的伤口,来回摩挲着。仿佛要掐剥开他,以催生出更多香味。
因常年铸器,她的掌心覆着薄茧,并不算细腻。
刮过伤口时,磨出带着痛意的痒。巫盏微眯起眼,侧颈的脉搏在她掌心下重重跳动。
再开口,他的嗓音已有点儿作哑了。
“很香?”他问。
桑褚玉点点头,眼前漂浮着大小不一的斑驳光圈,使她目眩神迷。
巫盏轻笑一声:“哪里香?”
桑褚玉答不上来。
只知晓她极喜欢这香气。
巫盏抬手掌住她的面颊。
他的指腹上沾着点血——那也是刚才撞在树上时,被树枝刮出的伤口。
这副身躯太过脆弱,稍不留神便会伤痕累累。
指腹擦过桑褚玉的脸,留下点点血红的印记。
他缓声道:“若喜欢,也赠你一些香,好么?”
话落,印在她脸上的血迹忽如活物般,挣扎着化作一对翅翼。
一阵细微的声响后,那些血竟化作三五只血红的蝴蝶,在她的脸颊上缓慢扇动着翅翼。
桑褚玉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疼——似是被血蝶的口器刺着了。但很快,那丝疼痛便化作酥酥麻麻的快意,如游丝般朝里没入。
不过这快意还没持续多久,身后便传来人声——
“桑褚玉!”
这一声似有怒意,近乎冷斥。
桑褚玉下意识看向身后。
却见温鹤岭从不远处快步走来,冷冷望着他俩,眼中隐有薄怒。
她这会儿还没完全回过神,扫一眼便又偏回头。搭在巫盏肩上的手顺势往上,意欲搂住他的颈。
温鹤岭神情更冷,往前几步。
他似是想要拉起她,可手刚伸至一半,就又倏然顿住。僵怔片刻,他终是仅用灵力化成的绳索系缚住她的胳膊,拉拽起她。
待将她拉至一丈开外的地方,他抬手掐诀,往她眉心处注入一道静心诀。
面颊上的几只血蝶登时散作赤红气流,消失不见。桑褚玉的眼神也清明些许,不过气息尚且不匀。
寒彻雪风直往身上刮,驱散了那股热意。
她移过目光,看向还坐在树前的巫盏。
虽有面具遮掩,但雪光掩映下,仍能看见他涣散的视线。随着血蝶消散,他也逐渐清醒,扶着树干踉跄起身。
这就是蛊修吗?
桑褚玉闻着空气中的淡淡香气,心觉惊奇。
她从没闻过这种香。
巫盏扶着树干,银饰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抱歉,方才鬼气攻心,影响了心神,多有得罪。”他的语气尚不平稳,但又是温和的。
桑褚玉面无表情地摇头,实则还忍不住地闻着那股挥之不散的香气。
温鹤岭什么也没闻见。
他的视线落在巫盏颈上,那儿还留着一点她掐出的指印。青紫的痕迹像是一豆烛火,烧烫着他的眼。
暗将这认定为蛊术所致,他几乎是不受控道:“前辈当日上山,师父就已提醒过,不得随意用蛊。”
“是我之过。”巫盏温声说,“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