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一簇是送你的,虽用不上其中的灵力,可也能看见。”
好一会儿,裴雪尽道:“不用。”
桑褚玉淡声说:“这回去摘花,衡云子和巫盏都帮了不少忙,你也是,自然不能区别对待。”
“我并未帮上什么。”裴雪尽语气平平,“便有,也仅是为了帮你完成剧情任务。”
“这便也算得帮忙了,至少闲暇里还能说两句话。”桑褚玉将花瓶放在了桌上,“我每日往这儿转一趟,你也能看见。说不定哪天你还能凝出身躯。”
裴雪尽“望着”那簇花。
花枝上覆着淡淡银芒,如承月影。
那长青草的草叶上则见着些细小的刺,却也生机勃勃。
他一时出了神。
良久,他缓声道:“其实有办法——”
刚说了一般,窗外忽响起阵啜泣声。
时断时续,并不明显。
桑褚玉也听见了那声响。
她本来打算回洞府,铸器阁里的蜡烛也已都吹灭了,仅手里握了枚夜明珠,但只能照亮她周身的一小片景象。
这小片淡光外,是漫无边际的黑。
又因是风声呼号的雪夜,那哭声便显得格外诡异。
活像闹了鬼。
想起宗里流传的那些鬼故事,桑褚玉屏息凝神,没声没息地走到了窗边。
她悄声推开一条窄缝,望向窗外。
铸器阁平日里的动静大,因此位置比较偏远,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片阴沉的黑。
而不远处的凉亭底下,竟有道朦胧人影。
那人走到石桌旁坐下,低着脑袋不知在翻找什么。
桑褚玉下意识往地面看去。
有影子。
她放了心。
不是鬼。
而凉亭底下的人竟掏出了张纸,又抬手在头上摸了阵,垂下时手里已多了支笔。
?
桑褚玉目露疑色。
这人大老远找了处凉亭待着,就是为了写字?
先不说看不看得见,手不得冻僵?
许是怕写错了字,那人边哭边念:“弟子不擅言辞,难……难担寻人重任,万望,万望长老考……考虑,另择——”
“你哭什么?”听见他哭得像快抽过去似的,桑褚玉突然将窗子一推,隔着雪风远望向他。
哭声陡止,亭下那人倏然抬头望向这边。
因开了窗,雪风涌入房间。
桑褚玉头发束得不紧,风一吹便散开了,乌黑长发在风中乱卷,她只得以手捋顺。
她还在与乱飞的头发作斗争,却听得阵杂乱的脚步声。
再看向凉亭时,那儿哪还有人影。
已是空空荡荡。
裴雪尽:“……他好像也将你当成了鬼。”
桑褚玉:“……”
又一阵雪风吹过,忽从凉亭桌上卷起了一张纸。
她手指微动,那纸便穿过风雪,落在了她手中。
她没看信上的内容,不过模糊一瞥,也能瞧得出信上字迹遒劲有力,洒脱快意。
将信折好后,她放进了柜子抽屉里。
明天他再来找鬼拿信吧。
-
翌日天还没亮,桑褚玉就来了铸器阁。
昨天蒲栖明帮她修剪过花枝,今日只需再更换一道灵水便行了。
还没走近,她便远远瞧见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凉亭底下打转,似是找什么东西,找一阵就抬头环视一周。
桑褚玉想起了昨晚那封信。
她径直上前:“你找什么?”
亭子底下的人一僵,半晌才转过身。
个儿高,一头短马尾显得分外利落,马尾里插了支炭笔。
因不看人,那双瑞凤眼里显出几分傲意。
桑褚玉起先没认出他,直等看见他身上穿的灵器阁宗服了,才想起这人是秋印烛。
秋印烛浑身绷得很紧,视线也不往她身上落。
看着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一开口却连声音都在颤:“没什么,在这儿坐会儿。”
“哦,”桑褚玉眼不含情绪,往铸器阁里走,“想来那张纸也不是你的了。”
“纸?”秋印烛一愣,旋即追上她,“纸在哪儿?你看见了?哪里捡的?”
“看见了。”桑褚玉也不瞧他,抬手乱指了个方向,“有人捡了纸,往那处走了。半个时辰前的事,你现在去追,还赶得上。”
“多谢。”秋印烛转身往她指的方向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
这套说辞听起来怎么格外耳熟?
他怔了半晌,忽想起什么,倏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了桑褚玉的胳膊。
“是你!”
桑褚玉瞥过视线:“放开。”
秋印烛却攥得更紧:“我的箭,是你折的。”
桑褚玉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
昨天晚上插花时,蒲栖明与她聊起过秋印烛。
他说他调查清楚了,秋印烛在宗门里常是独身一人。那些弟子虽然钦佩他的天资,视他如目标,但又觉得他太过孤傲,对何物都轻视,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跟他来往了。
提起这茬时,蒲栖明还有意道:“那人确然不会说话,若不小心撞上他,又觉难缠,就与师兄说,我会想法子赶他回去。”
但看这人昨天躲凉亭底下哭着写信的模样,又不像是个傲慢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