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来问兔子的吗?
桑褚玉缩在角落, 想起了这桩事。
以前她和温鹤岭还没闹掰的时候,蒲栖明曾陪她来送过一回灵器。
到了洞府,却没见着人。
她正要走, 蒲栖明突然说了句:“温鹤岭何时养了兔子。”
她一问,才知他在庭院边的草丛里看见了一只雪白兔子。
依他所说, 他亲眼看见那只兔子抱了个白瓷瓶, 急匆匆打草丛跑过去了。
拿两只后腿跑的, 行动不大利索,但活像个人。
等他俩再仔细看时,那兔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好好儿的怎么要替她找起兔子来了。
桑褚玉在心底将此事告诉了裴雪尽。
裴雪尽看向蒲栖明, 冷静应道:“兴许是哪里跑来的野兔子, 常有精怪来此处偷拿东西。”
“你没养过?”蒲栖明问。
“并无这类爱好。”裴雪尽道, “若蒲仙友没其他事, 不送。”
蒲栖明审视着他的神情, 却问:“温仙友再没其他话要说?”
“你我应当没有寒暄的必要。”
话落,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片刻,蒲栖明转身。
连同身后的重剑,半边身子都隐在了夜色中。
“温鹤岭, ”他偏过脸, 神情晦暗不明,“你清楚我不是什么好脾气。”
他走了好一阵, 桑褚玉才盘腿坐在榻上。
她压低声音问:“探不到栖明师兄的灵息——他走远了吗?”
裴雪尽还站在门口处,推开一条窄缝往外看。
黑洞洞的庭院中, 空无一人。
不等他开口, 桑褚玉就听见有人唤她:“桑褚玉。”
不冷不淡的一声, 砸在了头顶。
桑褚玉一怔。
良久, 她僵硬转过身。
身后的窗子外面, 蒲栖明沉着脸站在那儿。
两人视线相对,他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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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
天已经黑了,仅从窗户往外漏出点儿淡光。
蒲栖明身量高,那点淡光照不到他脸上,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
他垂下视线,扫了眼桑褚玉腰上的玉简:“在洞府休息?”
桑褚玉面容平静,颔首。
她道:“现下就是在洞府。”
不过是别人的洞府。
又说:“师兄来时,我就在榻上休憩。”
虽然躲起来了。
蒲栖明将眉一蹙:“过了宵禁往外跑不说,还跑到这儿来,你别告诉我就是为了休息。”
语气中不免有些斥责意味。
“有事找温仙友。”桑褚玉一顿,补了句,“师兄也在外面。”
言外之意,便是他也违反宵禁了。
蒲栖明喉咙一梗。
“倒不肯落半点下风,要是被旁人看见,该传成什么样?”他压下怒火,语气略显生硬,“他可曾说过什么难听话?”
“谁?”
“温鹤岭。”蒲栖明瞥一眼窗子,看见道身影半掩在窗后,“你来找他,他有没有欺负你?”
桑褚玉摇头:“没。”
她暂且还不打算跟他提起结契的事。
毕竟现在的温鹤岭是裴雪尽假扮的,关注他的人越少,越安全。
蒲栖明这会儿只觉肺腑里滚了团火,但又不愿在她面前逞凶。
他问:“找他的事,处理完了吗?”
桑褚玉点头。
“那便去外面等我,我跟他说两句话。”
桑褚玉往房里看了眼,又看他。
“师兄,”她慢吞吞道,“你别骂他。”
一口气险没提起来。
目送她走远的工夫里,蒲栖明想了许多。
之前他只当她是闲来无事,闹着玩儿,却没想过她竟是真喜欢温鹤岭。
且这么喜欢。
现下竟还维护起来了。
他气得快要呕血,转身再看裴雪尽时,那压着凶光的眼神恨不得化成刀,将他的皮给剜了。
方才在桑褚玉面前有意压抑的怒火,这会儿通通发泄而出。
他冷声问:“温鹤岭,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雪尽站在门口,神色平静:“鹤岭有何处做得不对,还请蒲仙友直言。”
“你要是对褚玉没有半分情意,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而非一面回拒,一面又容她夜里留宿,给她些空荡缥缈的念想。”蒲栖明斥道,“宗内向来没人束着她,自不必苛求她守那些规矩。但你不知?你不清楚该守什么规矩讲什么礼?若你学不会把握分寸,就把衡云子叫到这儿来,让他来从头教你。”
面对他的斥责,裴雪尽始终平心静气。
他道:“知道了。”
蒲栖明微怔。
“此事是我错得不当。”裴雪尽说,“以后会注意分寸。”
蒲栖明未动,却凭空凝出一柄淡黑色的剑刃,搭在了裴雪尽的颈侧。
“最好别是空口白话。你应清楚我今日所言非虚,若再有逾矩,断不留情面。”
话落,他转身收剑,快步朝外走去。
裴雪尽不露声色地望着他。
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他缓抬起手,拭过颈侧。
垂手,指腹已沾上一抹刺眼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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