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制作布料的布庄。
这儿的布庄是赵家最开始也最重要的产业,这位钱掌柜当着这儿的掌柜,又是所有掌柜中年纪最大的,也怪不得他昨日一副拿乔模样。
钱掌柜出来时脸色还好,见到沈兰棠,他狠狠皱了皱眉,不悦道:“夫人怎么把这位小姐带来了,布庄是无关人等随意进出的地方么?”
赵夫人也早料到他要发怒,她言笑晏晏,语气柔婉地说:“舍妹想要过来学习,以便今后帮我,总归是自家人嘛。”古代经商都是以家族为扩展,钱掌柜也就这么一说,还真不能把沈兰棠赶出去。
“布庄可不是小孩子玩要的地方。“他冷哼了一声,道:“进来吧,夫人不是想看账本么,都给你准备好了。”几人走进钱掌柜日常工作的屋子,这屋子如何奢侈暂且不提,两人到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赶忙将账本搬出来,放到桌子上,两个月的账本足足有一个六七岁小孩这个高。赵府日常开销都是苏妈妈在管,笔笔明细清晰,和管家账房一对账,账就清楚了。赵夫人哪看得懂这么复杂的账本,她心心里为难,想起沈兰棠交待她的话,拿起账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另一边,沈兰棠也拿了几本账本看,里面记载的确很详细,问题就是过于详细,像是故意想让人头疼似的。沈兰棠一目十行,迅速略过无效信息,翻账本翻得跟看戏楼的话本录子似的,钱掌柜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轻视地笑了笑。
这一大叠账本看完得半日时间,钱掌柜正打算找个由头出去,忽然房间里响起一声讶异的“咦”。
沈兰棠:“咦,怎么从上个月起,布庄收入降的这么厉害?″
钱掌柜:“当然是因为生意不好。”
沈兰棠:“如何不好?为何会不好,这两个月正是夏秋换季时节,大家都开始做秋冬装了,照理来说,生意会更好才是。”
“那是因为大家知道老爷不在了,担心布庄的布品质变差,不敢开买了。”
“钱掌柜这话说得可笑,布又不是老爷织的,不会因为老爷不在了品质就变差,又不是厨房,厨师换了店内生意一落千丈。何况布不都是提前几个月织好的么?从纺织到店里售卖至少要两个月,现在店里卖的布还是老爷没去世时候的呢,跟从前有什么区别,怎么说差就差了?”
”你.……
钱掌柜被沈兰棠说得一时间找不到借口,又看不惯她咄咄逼人的模样,脸色一黑,就道: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我对布庄生意不专心,所以才导致的经营不好么?到底是姑娘知道经营商铺还是我知道啊?”
“那当然是不如钱掌柜知道了。我只是提出了我的疑问,毕竞钱掌柜说得理由毫无道理,钱掌柜或是不知道真正原因或是知道却不愿意说,随口两句想要敷衍夫人,这我就不得不怀疑钱掌柜的用心了。”
“怀疑我的用心?"钱掌柜嗓门一拔,大声道:“我在布庄干了二十多年,夫人还没进门的时候我就在了,老爷最艰难的时候只有我陪着他一起,老爷生前也总是说只要我在,布庄就不会倒,我不忠心?我若是不忠心,早在布庄开不下去的时候就走了!”
钱掌柜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大堆,恨不得把话都砸在沈兰棠头上,沈兰棠看着他,轻飘飘地道:
“我只是说怀疑掌柜用心,也没说你不忠心啊。”“你一一”
沈兰棠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要把他一大堆陈词揭过去,钱掌柜郑内心恼火,想着怎么给这个小丫头片子颜色看,沈兰棠话头突然一转,道:
“我在账本上看到新买的染料价格,比方老板家的还要贵,不是说更便宜么,怎么还更贵了些?”钱掌柜还沉浸在和沈兰棠的对骂中,冷不丁被她这么一问,心口一跳。
这么厚的账本,她怎么就看到了染料那里。他的思绪被沈兰棠扰乱,一时半刻想不出应对方式,板着脸道:“这是老王采购的,把老王叫进来。”不多时,一个身形略微瘦小的中年男人低头哈腰地进来了,钱掌柜:
“夫人问新买的染料怎么这么贵,不是说比方老板家的便宜的么?”
姓王的男人立刻谄媚地说:“夫人有所不知,艳姿染料虽然有好几档价格,但我们肯定用最贵最好的,这也符合老爷在时一惯做法,因此上面的价格看上去才贵了点。”赵夫人张开口就想问,那不是跟之前的一样了么,为什么还要换掉?
但她说话前沈兰棠拉了拉她衣服,她强行忍住了。“是么,既如此,那我们买下的染料肯定很好了。”“那是当然。”
“我听说新染料是两个月前换的,新染料做出的布应该有了吧?”
“这…
老王看了眼掌柜。
沈兰棠转向放开忙前忙后的年轻布工。
“去拿新染料做的布来。”
“是,夫人。”
布工很快抱着一匹布回来了。
沈兰棠左右看了眼,指着桌上一匹跟这个布差不多颜色的布道:"这是方老板家的颜料染的么?”
那布丁点点头。
沈兰棠拿过一匹布,撕拉一声一一扯下一段布。“你干什么?”
众人吓了一跳,钱掌柜跳起来怒道:“你做什么,这布又哪里惹着你了?”
沈兰棠闲闲看了他一眼:“钱掌柜急什么,这里的布都是姐姐家的,我扯一块怎么了?”
“你,我这是……”
沈兰棠把两块从不同染料染出的布交给方才的布工,道:“去拿两盆温水来,把这两块布同时浸泡在水里,切记用温水。”布工不待她说第二遍就跑出去了。
老王眼皮子一跳,钱掌柜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