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意道:“真是太好了!这样好的日子,该普天同庆才对。至少咱们阖府上下得好好庆贺。”
陆承拧眉,他低声说:“阿梁的请功折子下来了,他今天正式被封为百户,晚上喊了我去吃席。”
十七岁的百户,也是个了不得的名头。
纪明意表示理解,善解人意地说:“你去罢,我和魏管事带着府里的人先庆贺一遍,待郎君回来,咱们再好生张罗。”
想一想,纪明意想交代他一句“你别又喝多了”,只怕这句话说出来,会让陆承想起上次醉酒时两人发生的事儿。犹豫再三,纪明意望着他,什么也不说,反倒脸微微发红了起来。
陆承见她盯着自己,却无缘无故脸色潮红,眼神缥缈,好像忽然陷入到了什么遥远的往事里头。
他不由抿了抿唇,低下眸,冷声地问:“你在借着看我,想我爹是不是?”
纪明意一愣:“怎么这样讲。”
她说:“你和郎君一点儿不像。”
被人说“子不肖父”,换做一般少年,肯定是要生气的。陆承却得意地笑了笑,他轻哼道:“这还差不多。”
“差不多甚么,”纪明意训道,“没大没小。”
陆承只微微一笑。
在即将离开之际,他又转身,目光投在纪明意的面上,他说了句:“那我走了。”
“嗯。”纪明意最终还是对他说,“少喝点酒。”
“好!”陆承扬声道。
望着阿意醉人的梨涡时,陆承不知怎么,脚步眷恋般地一顿,他突然有点不想去赴曹道梁的约了。
唉,不行,阿梁这么年轻就升任百户,且这百户里也有我的一份军功章,我哪能不去呢?
陆承压下心头对阿意的不舍,复又深深地凝视了她眼。
他扭身,终于与纪明意告别。在女孩儿的温柔目送下,他最终没有回头,而是一步步走出了花厅,走出了府门。
陆纨高中,且是会元。消息通知到阖府上下,陆府一片喜气洋洋。魏管事亲自在外头采买了许多猪鸭鱼肉,还买了头肥羊,预备给大家暖暖身子,晚上庆贺的时候一道杀着吃。
为贺家主金榜题名之喜,所有人在席上都多饮了些酒,纪明意向来随和,由着众人闹了一番,方才酒酣地去歇下了。
到了夜里,纪明意忽觉口渴,连唤几声“太平”都不见人来,想来这小丫头今晚一样贪杯贪到不胜杯酌,只怕睡死了。
她干脆揉了揉脑袋,自己起身下床倒茶喝。
只是,这一起来,她随即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好像黑暗中有人正在监视她一样。纪明意忽觉身后有股强烈的寒意,本能的警觉性使她感到害怕,她放下茶盏,快步往外走,边走边喊:“来人!”
这时候,黑暗中的人动了。
纪明意迅速转身,却先一步被人捂住口鼻,她拼了命地反抗。
黑衣人黑眸一沉,下手不由地愈发狠戾,他是个专业的练家子,来此就是为了取她的性命。
黑衣人狠狠扯下系帐的一条细绳,敏捷地在她脖颈上缠绕三圈,他阴沉地说:“叫来人有什么用?耳房里的小丫头早被迷晕,即便是她来,也无非是让我的手上多添一条命。”
纪明意被勒得满面通红,她挣扎着说:“你……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不答,他面无表情,越发收紧了手中的细绳。
纪明意的两只脚不停扑腾,手想往旁边摸东西来砸黑衣人,只黑衣人的力气太大,她挣不开,逃不掉,最后满面通红,抑制不住地流起眼泪。
她嘴上做着求救的口型,这一刻,她苦苦挣扎着,不停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慢慢地,脖子上的细绳越勒越紧,纪明意两颊苍白,逐渐失去了所有力气。她手指微蜷,生命中的最后一秒,她想的是:真对不起啊,郎君,我负了你的京城之约。
更负了……九郎的一片心。
见纪明意彻底没了气息,黑衣人方才松开双手,他将视线放在了她脖子上那条深深的勒痕处。
不妥,此伤会暴露许多事情,还是烧掉,毁尸灭迹,让他们无处可查。
略一思索后,黑衣人在纪明意的身体旁边洒满了灯油和他偷偷摸来的酒,而后红光一闪,他眼中蹿起两团橙红的火苗。
夜渐渐深了,残月挂在树梢上,冷清而孤寂。
陆承与曹道梁一道出了酒楼,陆承饮酒不多,目前尚算清醒,曹道梁却因为高兴,已喝得酩酊大醉,只能靠在陆承肩膀上被搀扶着走。
二人刚走上街,就听到有人边提着水桶,边奔走相告:“走水了!走水了!陆老爷家走水了!”
陆承被这个“陆”字震得一抖,心中倏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忙推开曹道梁,攀到高处往家里的方向远眺,果然见到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陆承旋即上马,挥鞭长驱而去。
一路横冲直撞,顾不上所有礼貌规矩,陆承将马直接骑到了陆府的正堂里头。他跑到烈焰燃烧的天香苑跟前,见魏管家、王群正带着人灭火,唯独没有看到纪明意。
陆承失声问:“阿意呢!”
魏管家答:“承哥儿……大伙儿今夜都喝了酒,我们来晚了,这火扑不灭,夫人……夫人还在里头。”
陆承丢掉马鞭,想也不想地就要往火场里头冲,被王群和魏管家一人拉着一个胳膊。魏管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拖着他:“承哥儿要做什么?火烧得这么大,里头好多地方都塌了!”
“王群起先带人冲进去过一回,只是没能救回夫人,他见到夫人……夫人已经…